紫萱沉默起来,陈绯也静坐在一边不想说话。许久,媳妇子进来请:“面都醒好了。” 紫萱忙站起来道:“嫂嫂,俺教你做新点心。” 陈绯站起来,扶着椅背站了一会,道:“突然觉得困的很呢。”慢慢随紫萱走到小厨房的条桌前,一阵葱姜之气扑鼻而来,她捂着嘴直奔门外干呕。 紫萱唬了一跳,连声道:“快去请林先生来瞧。” 一个媳妇子站在她身后不动,笑眯眯道:“怕是有喜罢?大小姐休嚷,总要满三个月了才好合人说。” 紫萱合陈绯一个站在门里,一个站在门外,不约而同都涨红了脸。紫萱看陈绯还想进来,忙道:“嫂嫂只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快回去歇歇。”叫人把陈绯送回房去,她也顾不上做点心,忙忙的带了两个人出后门寻爹娘。母亲最近常在椰林逛,是以紫萱直奔海边的椰子林。 狄家的地里,一排排的椰子树苗在风中摇晃,极是喜人。椰林里还有个小亭,狄希陈两口子正坐在那里吹风看海。紫萱看四下里尽有狄家人做活,不耐烦慢慢儿走,跑到素姐面前,笑道:“恭喜爹娘,俺家有喜事了。” 素姐把视线从海岸转移到女儿身上,微笑道:“你嫂子有了?” 紫萱不大好意思的笑起来,道:“娘怎么晓得?方才见她要吐呢……” 素姐忙道:“休说休说。前几个月胎不稳地,若是保不住,嚷的人都知道。反不好了。” 狄希陈冲素姐挤眼,大手在女儿肩上拍了一下,道:“你不是要做点心么,方才你娘还说要回去吃呢。” 紫萱转身攀着一棵椰子树,笑道:“不忙,俺要做姑姑了,实是喜欢的紧。摘个椰子给嫂子煮鸡汤。”她轻轻巧巧爬上树,摘了两个椰子抛到沙里。无意中朝那霸方向看了看,惊道:“爹爹,有人打马奔首里去呢,看衣裳是琉球土人。”看了再看,又道:“又有人朝俺们南山村来了。@君@@子@@堂@@首@@发@”跳下来问爹爹:“是不是进贡地船队回来了?” 狄希陈道:“不像,有事狄得利自会送信来。” 素姐冲着女儿微微一笑,逗她:“你要不要去瞧瞧?” 紫萱涨红了脸摇头,老实道:“俺陪娘回家去。”捡起两个椰子交给跟上来的管家,回身扶着窃笑不已的素姐回转。狄希陈转了个弯转到渔村作坊去,叫在码头边玩沙子的小妞妞并小丫头小小厮们回家。 明柏合小全哥听得紫萱说码头可能有船来。忙弃了棋局。小全哥就去召集人手,明柏就借了马先回港口去。紫萱送他出后门,站在门边吩咐他:“若是有事,接过七舅舅和伙计们赶紧回来。” 明柏点头道:“我晓得,你在家也要小心。”扬鞭打马疾走。 紫萱目送他顺着沙道转到大道上去,一回身就见南姝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正痴痴的看着明柏的背影。 南姝被紫萱发现,微红了脸大步朝外走。紫萱因她不再纠缠明柏哥,倒不似从前烦她,喊住她道:“崔小姐。岛上或者有事,你小心些。” 南姝心中又酸又痛,哼了一声道:“不劳你cao心。”虽然嘴硬,回去还是将她的小铺子收拾起。银钱都使个小沙坛装好,搬回家刨个坑藏好了。她收拾妥当,听见外面一阵一阵脚步响,走到巷口看时,正好一队团练扛着削尖地长竹竿经过。茶馆里坐着四五桌人,都是十字街上的小老板,聚在一处正议论团练,说的热闹。 “团练都聚在狄府前边。莫不是真有事?” “不妨。这些小伙练了一二年,正要他们派上用场。” 老板娘原站在竹帘后听他们说话。看见南姝忙道:“崔小姐,你才从狄家回来,可听说了什么?” 南姝道:“狄家只说或者有事,已是使人快马去港口瞧了。” 老板在竹帘那边大声笑道:“几大户都使人去打听了,若是海盗来,自有土王派兵去呀,咱们南山村又有团练,怕什么?”众人都附合,纷纷道:“不错不错,若是土王不派兵,咱们就不纳贡。” 老板娘拉着南姝到后院去,笑道:“正有事合你说呢,有人来租你那院里两边厢房,因你不在,没叫人家就搬进来,明日搬可使得?” 南姝笑道:“得闲搬来就是,嫂子,正要问你借个火。”夹了一块炭回家,拴上门涮锅做饭。她极是替明柏担忧,虽是做好了饭菜也吃不下,就将饭碗搁下,锁了门出来直奔狄家后门。 然狄家后门早上锁,守门的听见崔南姝的叫门声,隔着门板道:“崔小姐,今日我家有事,你改日来耍罢。” 南姝再问,里边再无声音。她在后门外转了几圈,不见一个狄家人,不免有些慌了,赶着要回家抄近道。经过一条小巷,黑影里伸出一只手,拦住她道:“你跑什么?” 南姝听说是江玉郎的声音,恼道:“姓江的,你不好好在王宫里做你的大王,跑到我们南山村来做什么?” 江玉郎将南姝扯过一边,推进一间院子里,掩上门冷笑道:“你们都不把我这个中山王放在眼里,我奈何不得他们,收拾不了你么?” 南姝白了他一眼,把衣裳理了一理,冷笑道:“你也就在我们女人身上撒威风罢了。” 江玉郎的手高高扬起又轻轻落下。颓然道:“我从不打女人。崔南姝,我合你做个交易如何?我送你回高丽去,你助我……” “没地商量。”南姝打断他地话。冷笑道:“你是一岛之主,你做不了的事旁人更做不了。休哄我。我那几个不争气地姐妹上了你们的当,如今在春风楼做婊子得意呢。” 江玉郎抱着胳膊笑道:“那可怨不得我。卫家搬到南山村止非一日,她们在南山村住着,我虽有心助她们,也是有心无力。听说崔小姐一直攒钱想回高丽,百十两银子当真都拿不出来?” 南姝已是走到院门口,闻言转身道:“到底是谁合你说我家有藏金的?” 江玉郎笑道:“是那位杨妃。”因南姝好像听不大明白。他补了一句道:“先嫁了老的,后嫁了小的那位崔贵人。” 原来是她,南姝涨红了脸啐道:“我家把她嫁了老的,她一直怀恨在心,她还活着?” 江玉郎冷笑道:“自然不能活。实话合你说,我并不想做什么琉球中山王。咱们把藏金找出来,再抢只船远走高飞,何如?” 南姝冷笑道:“我实是不晓得藏金在哪里,你自去崔家旧宅翻罢,谁找到是谁的。”她推开门出来。才觉得心里跳的厉害。南姝按着胸口走了几步,回头看见江玉郎还跟在她身后,大步跑回家,将院门紧紧拴上,靠在门上喘气。 院门外地脚步声消失了一会,重又响起。南姝蹲下来,无声的痛哭。一轮弯月挂在墙头,仿佛裂开嘴在嘲笑她:看吧,明柏哥不要你,人人都恨你。 “南姝。开门!”满子一边敲门,一边笑道:“快开门,有人从高丽来寻你来了。” 南姝拉开门拴,惊道:“怎么会有人来寻我?” 满子笑道:“说是你表兄。姓闵,现在汪家的客栈里。”她一把拉住南姝的胳膊,说:“真是你表兄呀?” 南姝迟疑了一会,道:“我有一个姨母确是嫁给了闵家。去瞧瞧也好。” 汪家客栈里处处都挂着精致地琉璃灯盏,大红的流苏在晚风里飘拂,酒香菜香和着琵琶声唱曲声,莺声燕语繁华的不似人间。几个狄家管家把南姝合满子围在中间上楼。 正有几个粉头要下楼,引着她们的伙计拦住她们道:“jiejie们让让。休要惊扰了客人。” 南姝不曾合粉头打过交道。不免多看了两眼,一眼就看见银姝就在人堆里。银红纱衫微敞,露着桃红抹胸,桃红洒金的挑线纱裙里,影影绰绰可见白生生的大腿。虽然穿着暴露,在这堆人里头倒也算出挑。 南姝看她,她也看南姝,涂了宫粉地脸上露出又嫉恨又得意的神情,突然道:“泡菜西施,若是泡菜不赚钱了,不如来春风楼呀,有李大少捧你,怎么也是头牌。” 因她说地是高丽语,也只南姝听地明白,别个看她二人神情,都极是识趣的要看好戏。满子拉了南姝一把。南姝出奇地不曾发脾气,跟着满子上楼,转过弯就把银姝抛在身后。只听见银姝恶狠狠的啐了一声。 南姝冷笑道:“就没见过这么蠢的。” 满子苦笑道:“她若是厚道些,也不至于此。” 伙计把她们引进一间屋子,狄家管家把墙角的屏风展开,请满子合南姝进去坐定。那伙计才把一个高丽人请进来。 隔着屏风瞧的甚是清楚,那人确是闵家表兄。南姝惊喜地站起来,道:“闵表兄!”满子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将她推出屏风。 “南姝,你还记得我?”闵表兄笑道:“上一回见你,你才十岁呢。” 南姝笑道:“表兄这几年没大变样,就是留了胡子。” 闵表兄看南姝一身的布衣,叹息道:“你在这里受苦了,随我回高丽去吧。”南姝有些迟疑,表兄又道:“我已得官职,家里还有十几亩田地,你伴我母亲住着,只要不出门外人也不晓得你回去了。” 南姝沉默良久,掉泪道:“我随你回去。几时动身?” 闵表兄听得她肯回去,喜欢道:“过几日就走的,想来你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不,我有泡菜。”南姝拭泪,微笑道:“妹子靠这个养活自己呢。” 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