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疏进了屋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自己身上发生的这一切真的是太不可思议了。自己真的又活了,又能好好地去生活,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了。又想到晚上还要和秦氏母女一起吃饭,心里又难受起来,不知多久,沉沉的睡过去了。 刺目的红,黏腻的感觉,鲜血的腥气,昏黄的灯光,那感觉仿佛是浸泡在浓稠的血液里一样,鼻子嘴巴都被浓稠的液体封住,呼吸是那么困难,却又听见冉稚雪尖锐的笑、刺的耳膜生疼,恍惚间又听见莫离莫弃对着自己哭,这一切像一根绳子,越收越紧,好像要捏碎自己的心脏一样,突然一阵哭声传来,那么弱,却那么清晰,是个婴儿的声音,软软的声音里好像全是埋怨,心脏不再紧缩,肚子却开始阵阵抽痛,是生命逝去的痛,是我的孩子,孩子。是娘亲对不起你···· “小姐,小姐···”稚疏是在剧烈的摇晃中醒来的,睁开眼看见的就是赵嬷嬷惊恐的眼神,“小姐,你没事吧?”赵嬷嬷看着满身满脸都是汗水的稚疏,心疼的问。稚疏揉揉额角,轻轻说:“赵嬷嬷,我没事。”嘴上这样说,梦里的情形就是铭刻在自己心上的种种。重生,就是为复仇而来。 莫离进来说,“小姐,到了晚饭时辰了。”稚疏点点头,“叫莫弃进来给我梳头。”莫离走到门口掀起帘子说:“莫弃,小姐醒了,进来给小姐梳头。”说罢,走入内室,开始收拾床铺,摸到床单丝被湿的可以拧出水来,吓了一跳,想着小姐莫不是梦魇了吧,怎么会出这么多汗,连忙换上新的床褥,莫弃给稚疏梳头问:“小姐,今天梳堕马髻可好?看上去活泼又不失庄重。”稚疏点点头,没说话,梳好头,由于稚疏的脸色灰白,莫弃专门画了一个桃花妆,稚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红润,满意的点点头。 挑衣服时,稚疏看了看莫离莫弃,想到这两个丫鬟对自己前世一直忠心耿耿,那时候总想给她们什么赏赐,可是还没有来得及,现在想要给赏赐却又不能随便给,便说:“今天你们替我搭配衣服,如果合我心意,有大赏赐哦。”莫离莫弃听这话,眼睛泛出了喜悦,觉得稚疏一向内敛,如今懂得开玩笑,这回生病可是转性子了,这是好事啊,她们可是天天盼着小姐开怀些呢。想到这里赶忙去找稚疏喜欢的衣物,哪里还记得问到底是什么赏赐。 莫离拿出的是稚疏最喜欢的天蓝色的天蚕丝散摆裙,裙子面上绣着同色系的竹叶,虽说竹子都男子喜欢的,可稚疏独独也最爱这宁折不弯的竹子,裙边和袖边上都绣着如意纹,在如意纹的缝隙里还镶着碎玉,灯光下整个裙子看上去泛起点点光泽,非常的美。搭配的是乳白色的褙子,那褙子上绣着祥云暗纹,颜色与天蓝色搭配正是最好,鞋子是米白色为底上绣蜜蜂扑蝶花样的绣鞋,样式简单大方,却胜在活泼可爱。整套衣服看上去华贵非常,却不失少女的活泼和可爱。 莫离很是得意,在一旁看着莫弃找出的是什么。莫弃拿出一个月白色的马面裙,虽然同样是天蚕丝面料,可是中规中矩,整件裙子除了裙边和袖边绣的如意纹,其他地方一点花纹都没有,素净非常。搭配的是淡紫色的褙子,那褙子上绣的是同样是祥云暗纹,出挑点的就是肩膀周围绣了竹叶的暗纹,不注意的话可是一点也看不出,鞋子是米白色绫罗上有苏绣绣出绿色竹叶的绣鞋,整套衣服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出挑的地方,有心人却可以看出这套衣服是精心装扮的。 稚疏看着眼前的两套衣服,心里有了计较,莫离终究是性子直爽,还没有看懂这大家族里的弯弯绕,以后可是要多磨性子才好,才不会吃了亏呢。 想到这里,稚疏说:“这两块玉佩,是我用上次生辰,父亲给我的羊脂玉切割打磨好做成的,仔细看看里面还有你们的名字,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的生辰,我就当你们入府那天是你们的生辰好了,今天恰巧是你们到府里的第七个年头,我虽不会表达,在我心里,你们和赵嬷嬷一样,都是我信任和依赖的人呢。所以,今天就找个由头送给你们俩,你俩可别流眼泪,我可受不了。”看着眼前为自己生,为自己死的大丫鬟,心里很多滋味,这辈子,我一定要给你们一个安乐的生活。稚疏在心里暗暗发誓。 莫离、莫弃看着手中的羊脂玉,眼泪就涌上来,想着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小姐对自己这样好,莫离跪在地上说:“小姐,您给我这个,我如何能受得起,服侍小姐是我的本分,又怎么能····”“傻丫头,给你就收着吧,哪里有那么多怎么能。”稚疏点了点莫离的额角,笑。 莫弃和莫离一起跪在地上,可是莫弃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流眼泪,心里暗暗发誓,一定用自己命照顾好小姐。稚疏用自己的帕子替莫弃擦了眼泪,说:“还不快给我更衣,再迟了我可要生气了。” 莫离莫弃知道这是稚疏和他们开玩笑,可是动作却不敢慢,没一会,稚疏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赵嬷嬷看着稚疏做这一切,没有多说,心里却很是高兴,小姐体贴下人,这是做下人的福气呢。 稚疏先去母亲惠氏的芬芳居,想和惠氏一起去晚宴,刚进芬芳居,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秋桂正巧出来,看见稚疏就说:“大小姐来了,这夫人还念叨着呢。”稚疏甜甜一笑说:“秋桂jiejie好。”秋桂忙说:“小姐,您这样说可是折煞奴婢了呢。”稚疏刚要说话,却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秋桂jiejie,大小姐这次病,可是让她转性了呢,今儿早上还拿我开涮,胆子可是越发的肥了。”稚疏和秋桂回头看,不是青鸾是谁? 三人正笑作一团,听见惠氏的声音,“疏姐儿来的正好,我正想让秋桂去找你一同去呢。”稚疏看见惠氏站在门口冲着自己微笑,拔起腿就冲进惠氏的怀里,说:“母亲,这可不就是心有灵犀么?这个词用在这里可对?”惠氏点点头,低头抚着稚疏的头说:“对,对,我的疏姐儿,真是聪慧呢。”说罢抬起头看着青鸾问:“青鸾,老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夫人,老夫人让我过来请您和大小姐呢。”青鸾连忙回答。惠氏点点头说:“我们这就到。” 稚疏跟在母亲身后,看着母亲今天的打扮,母亲挽的是杏花髻,头上插着一支白金包青玉的簪子,穿的是正红马面裙,上配的是暗红绣着金线的褙子,母亲皮肤白皙,身材高挑,匀称,如此穿着更显得母亲肤如凝脂。 不久就倒了家里的花厅门前,前门的墙上刻着缠绕的葡萄和苹果,寓意家族兴旺,多子多福,平安如意,这里是举办家庭晚宴的地方,稚疏上辈子也来过不知道多少次,可是这一次,稚疏仔仔细细看着这门前的每一处地方,告诉自己,这辈子,一定不能让祖母,父亲,母亲和族人再遭受上一世那样的痛。而冉稚雪,一定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惠氏走到门口,正准备进去,回头唤稚疏与自己一起,却看见稚疏望着自家门上的浮雕发愣,便张口唤道:“疏姐儿,看什么呢?”稚疏回过神来,连忙应到:“母亲,这就来。”话毕,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惠氏面前,惠氏并未多说什么,牵着稚疏的手就走入正厅。 进入正厅,看见秦氏坐在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上正与老夫人说话,老夫人坐在梨花木包金的八仙躺椅上,穿的是棕褐色上绣松柏的暗纹的马面裙,额头上戴着木黄色的抹额,看得出气色很好,惠氏稚疏一同向老夫人行礼,老夫人看见,高兴的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秦氏和冉稚雪也向惠氏行礼,稚疏避开了秦氏的礼,向秦氏行了全礼,给冉稚雪回了半礼。行过礼之后,秦氏并未坐回到自己应该做的右手边第二个座位上,而是在惠氏的位置上坐下了,并抬头说:“嫂子,老祖宗正和我说着有趣的故事呢,我可舍不得走,就委屈您坐在下首了。”秦氏说的话表面谦卑,暗含炫耀,稚疏看见了秦氏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这秦氏真是厉害,从中午到了下午,短短几个时辰,就赢得了祖母的心。听着这话,好像是在说冉府的旧事? “弟妹说话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外道的话呢?只要娘乐呵我这做儿媳的就是最高兴的了。”母亲笑盈盈的回答。稚疏看着母亲,嘴角浮起笑容,母亲一直是聪慧的,从来没有用自己娘家——南宫府的权威压制过冉府,反而用自己殷实的嫁妆给了冉府很大的帮助。不仅如此,在冉府母亲总是事事以冉府的利益为第一位,祖母生病的时候,母亲衣不解带照顾了半月余,对父亲也是悉心照顾。所以不管是祖母还是爹爹都是很疼娘亲的,爹爹到现在也没有纳妾,与母亲相亲相爱。 稚疏最为骄傲的就是父母的相濡以沫,上一世,父母却被迫分离,相继死去,这仇还没清算。如今,这秦氏竟是要在祖母面前给母亲下马威嚒?稚疏仔细看着眼前打扮的珠光宝气的秦氏,一身宝蓝色八折真丝裙,上绣暗黄色桃花,上罩枚红色褙子,那褙子山还绣着桃花,稚疏暗自思付:“这秦氏到底有多喜欢桃花?”再往上看,秦氏梳的也是桃花髻,那本来就繁复的发髻上斜插着六支纯金打造的簪子,稚疏觉得这不像是秦氏的风范,上世,在母亲和父亲离京之前,根本就没有带过什么金玉的,就连早晨,听见祖母说喜欢这金玉什么的,还是一脸惊恐,生怕让她拿出什么金银来,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开始露富呢? 稚疏刚准备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听见老太太身边的眉丽说:“老夫人,偏厅都已经准备好了,大老爷,二老爷都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等您和两位夫人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