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黄泽送走沈傲珊回来,沈从薏还在念着沈傲珊临走时的那句“对敌人仁慈,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这个沈傲珊,不但心机极重,而且心肠够狠。沈从薏笑着摇摇头,或许唯有这种女子,才能做最后的赢家,自己在某些问题上,还是无法做到真正的无无义。 “二夫人,咱们这样放心让表姑娘去做,真的可行吗?”看得出,黄泽对这个沈傲珊可是十打十的不放心。 “可行不可行,都要看她的了,咱们不过是个帮忙的而已。”沈从薏笑着对黄泽晃晃手,黄泽立即会意,对着沈从薏一福子,出门吩咐门口的丫头小声吩咐了句,“快去捧一盏君山银针来。” 也就是半柱香的工夫,那丫头就敲起了门。黄泽立即出去,将君山银针奉给沈从薏。沈从薏嗅了又嗅,才抿了一小口,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道了句,“这君山银针,就是八分烫的时候茶味儿最浓最香了。” “二夫人喜欢,可不就是这茶的福气了,”黄泽一如既往的拍着马,后小碎步走到沈从薏后,帮她捏着肩膀,看似无意的问道,“那打明儿个起,奴婢便听着表姑娘的吩咐,一两趟的往沈家跑?” 沈从薏放下茶盏,伸手拍拍黄泽捏在她肩膀上的红酥小手,调笑道,“可不便宜了你这小蹄子,又得给你穿好的,又得给你拿好的,还要放上几个好看的丫头小厮跟着。你啊你啊,这下可该是过足了小姐瘾了。” “跟着二夫人,奴婢也是个有福气的,”黄泽立即笑嘻嘻的答道,“一想到能穿上那些平里想都不敢想的漂亮衣裳,奴婢就心花怒放了。” “最好再有哪家的公子哥儿瞧上你。你可不就是更开心了。”沈从薏心不错,继续调笑黄泽道。 “瞧二夫人说的,奴婢是要一辈子跟着二夫人的,”黄泽立即撅起嘴,语气却满是亲昵,“二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自当铭记于心,永远不会忘怀。” “行了行了,你这小嘴儿甜的和抹了蜜似的,”沈从薏笑着摇摇头。示意黄泽再加把劲儿,最近也不知怎地,是不是着了凉。她的肩膀总是酸酸的疼着,“一切按沈傲珊所说进行就是,她这想法是够狠,我还有点舍不得景云瑶呢。” “本来大姑娘是不必走上这条……路的,她若一直痴傻下去。也不会到今这个地步。”黄泽立即与沈从薏同仇敌忾,稳稳站在了沈从薏这边。 “令皇贵妃的义女,医术高超的御医世家嫡女,任她再如何锋芒毕露,呵呵。”沈从薏笑的一脸凶狠,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忽的起,拉着黄泽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咱们去雪儿的房里,她的金银珠翠和绸罗锦缎都放在原地,明起……”沈从薏说着,忽的回头瞧了瞧黄泽,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黄泽啊黄泽,你也为雪儿报仇。出了一份力呢。” 姬无双的这儿子,在景府男丁中排行老四,又是泽字辈,于是被命名为景泽疆,疆取万寿无疆之意。三朝那,景云瑶可是在无双苑累了一整天,帮着姬无双收了各院送来的贺礼,还得小心翼翼的瞧着每一个抱过景泽疆的人,不停的像狗一样耸鼻子耸了一整天。 姬无双是高兴了,面儿上红扑扑的,哪里像刚刚生完孩子的人,但景云瑶傍晚时候却小脸苍白,这一她实在是紧张过了头,子都有点顶不住了。姬无双千恩万谢的差人送回景云瑶,临离别的时候,景云瑶让醉竹将她的贺礼送出,姬无双见是一紫檀木镶玉八卦螺钿麒麟纹九子盒,此盒乃八方形,以紫檀木制成,质地细腻坚硬,色黑褐,深沉淳朴。盒中心为八边形心,镶嵌玉质八卦太极图案,白玉、碧玉相间的太极图案居中,外围八卦分列其侧;盒外部则是梯形子盒,八子盒可自由取用,其面嵌饰白玉麒麟纹,夹杂与上下分层的云纹之间,姿态威猛,巧具匠心。 “云儿这贺礼,自是比不上其他夫人姑娘所送的金银珠翠那般珍贵好看,”景云瑶有些虚弱的笑笑,后又道,“只是那些终究是俗物,云儿想着,六娘从不缺那些东西,就把这寓意极好的麒麟送子盒,当做贺礼,送给六娘。” “这不正说明,咱们小少爷是老天送给六夫人的么,这寓意当真是极好。”青芷接着景云瑶的话说了一句,就只这一句,姬无双立即眉开眼笑。她刚开始就想着,景云瑶向来与众不同,送的东西定也是惊为天人的。可这盒子外表看来,除了古朴华贵外,倒无其他。直到景云瑶和青芷那一句话,她才明白了景云瑶的真正用心。 “云儿的东西和心思,向来都是最最好的,我欢喜,真的欢喜着。”姬无双说着,抱了景云瑶一下。 景云瑶笑笑,又道,“这寓意可深着呢,六娘且看,这麒麟送子盒,可是有九个盒子,也就是说,六娘还要给云儿生八个弟弟才行呢。” “好啊云儿,你这是笑话我。”姬无双立即就红了脸,一副羞的小媳妇模样。 欢欢喜喜的出了无双苑,才到念嫣苑大门口,远远的就见沈傲珊一瘸一拐忐忑的来回走着。景云瑶倒有些奇了,她这些子可都是在紫竹苑住着,何以今这样晚了,却回来了呢? “meimei,太阳都偏西了,meimei怎生在这里?二娘呢?”景云瑶深吸一口气,上前问道。 “云瑶jiejie……其实,刚刚傲珊做了个噩梦,梦中预兆极其不好,傲珊想回家去瞧瞧。”沈傲珊说着,带着一脸的焦急。 景云瑶注意到沈傲珊的眼圈儿红红的,肯定刚刚哭过,便也不疑有他,先安慰道,“meimei,不过是个梦而已,家里定是好好的呢。不然,以青云哥哥的子,早就跑来告诉你了。” “jiejie说的正是这个理儿,可傲珊这心里……始终还是有些放不下。傲珊和爹爹、meimei相依为命,却自己躲在景府过好子,而抛下爹爹和meimei在家中……”沈傲珊倒是有精力的很,把从前过得如何苦,父女三人如何相依为命说了个遍,景云瑶见退无可退,只得点头道,“若meimei实在想念家人,那我便差醉竹陪你回去一趟便是。”景云瑶说着,吩咐后醉竹道,“醉竹,你可要好生伺候着表小姐。” “jiejie如此护傲珊,傲珊感激不尽。只是还有一事,傲珊想着,这会儿时间还不晚,青云哥哥定也在家里候着傲菡,傲珊对青云哥哥这份意无以为报,希望能借jiejie纸墨笔砚一用,有些话说不出口,傲珊倒可以写下来。” 沈傲珊此话一出,景云瑶的心中立即纠结成一块大疙瘩,这个时候若放她单独回去,又不知会如何向章青云献媚了。一念及此,景云瑶立即接话道,“不过这个时候让醉竹陪meimei回去,我也终是有些不放心,不如我陪你同去,不然青云哥哥还以为我不重视meimei,到时候还要怪罪我了。” “jiejie待傲珊已是极好,青云哥哥断然不会……”沈傲珊特意做出一副不愿让景云瑶同去的模样,这更增加了景云瑶必定一起去的心思。 景云瑶回到屋里,稍稍收拾了下妆容,又换了衣服,以防万一,又含了片丹药,这才带着醉竹一道扶着沈傲珊出了景府。路上,景云瑶还想着揶揄沈傲珊几句,便开口道,“meimei思念家人的这份心思,倒真真儿是让我动容了。” “jiejie又笑话傲珊了,只是jiejie一直在富家大户中长大,又哪里知道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难处呢。”沈傲珊说着,倒是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 穷苦人家?景云瑶心中冷笑,当年沈纳瑞当家的时候,沈府可是名噪一时,那时候可有人想过她沈从嫣的处境?她背着私生女的骂名,为了能够入景府而偷偷去学习跳舞,每当看到别的女孩子亲昵的依偎在父亲怀里的时候,她却要为了生活下去而不停的努力着……这些,又有谁知道?唯一清楚的那个人,却早成了自己的仇人,还在二十年前亲自将自己埋葬在火海之中……一念起这些,景云瑶的眼眶就有些湿润了。 沈家在京郊,越接近沈家,天色就愈发暗了下来。这里住的都是京师最贫穷的人,景云瑶几个衣着华丽的走过,倒是引得一干人等的侧目。待人愈发少了的时候,忽然一阵寒意飘过,景云瑶打了个冷战的时候,一柄尖刀已经抵在了她的背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脖子已经被一个硬实的手臂掠过,她开始不可抗拒的倒向来者怀中。 醉竹发出一声尖叫,嘴巴却也忽的被人捂上,沈傲珊见了,忙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双眼绝望的望着抓住景云瑶和醉竹这两个彪形大汉,而在这两人后,还站着四五个大汉,几人皆以黑纱蒙面,着虎皮一类的兽皮衣裳,一见便知是京师附近的山中强盗,还是杀人不见血的那种——聂锦浩那一次,便是被一伙这样的强盗所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