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兀自在前头跑得欢快,我只保证自个不将它跟丢了,慢悠悠的走着。 墨玥昨日就同我说水息帝君会来一趟,大族之事往往如此,说不得是个定数。当日天帝同墨玥的一袭话听在旁人耳中,赐婚的意味颇大,但事实的真相是如何却没几个人真正清楚。本是有目的性的联姻,求的必然是最为有价值的那一个,我估摸着我在天帝心中乃是第三位的备选。第一位是水卿,第二位是陌夜来。 原本水息帝君一介隐退的尊神,超然化外,会不会喜欢此等的事,天帝心中该是没底。而陌夜来有凤族做背景,凤族帝姬以及族中的各长老皆颇为高傲,凤族也一般不愿同外族的联姻。此二位候选的事谈妥了最好,没谈妥就拿我顶上。 而现下帝君亲临,且似是甚为赞赏慕止的模样,是不是别有用心的婚姻他许是不看重,他只要看重慕止这个人,这事也便就成了。第一候选在前,我就是想要争一争这个名额,也没我什么份。然细细的想了一番这事之后,我当真有些同情慕止,他家父君全然将他当做广撒网的鱼饵,而他也颇为争气,愣是钓上了最大的那条鱼。帝家无情,他父君不在意,他同样不在意,总归只要水卿愿意,这事也算作皆大欢喜了。 弦月不知看见了什么,一下子跑的飞快,一个闪身便窜进了一个园子。我见它这架势有些惊悚,连忙小跑两步赶上。 眼前不过一座点缀着花草的庭院,嫩叶簇拥之中立着一座凉亭。弦月则趴在凉亭一边的花丛之中,咬下一朵花枝,颇为兴奋的摇头晃脑。我瞧一眼那花,顿时毛骨悚然。 灵花仙草的仙根亦有个三六九等,这个三六九等就是决定此后这草通灵化形的凭借。弦月咬下的那株灵草却是仙根难得纯净的一株,资历属上品。弦月咬了它一根花枝,虽没有损去它的仙根,却相当于毁了它一半的修为,实在可恶。弦月嘴角开合间的一瞬,便将那花枝整个吞了下去,我根本来不及阻止。 我严肃起脸庞,正想同他讲讲修炼乃是建筑在不损人的基础之上的时候,另一方院门走进来一位仙子,脚步略略凌乱。我思忖不会是照看这庭院花草的仙子过来了,弦月做的好事,它一只兽又能受多大的责备,指不定得我帮着背上。思绪辗转之下蹲下身,按着弦月的头,小声道,“我知晓你不是一只不通人性的兽,才会同你说说这些个无聊的话。听着,原本谁犯了错就得谁来担,我同你非亲非故必然不会帮你挑这个胆子。但出于同门情谊,我还是同你指条明路,你吃了人家的培育的仙草,却又不想受到惩罚,现在就低下头安静些。我猜想那仙子镇不住你,但难保她在师尊面前说道个两句,你觉着呢?” 弦月听得师尊二字,原本满当当的不屑倾泻得一干二净,趴在草堆之中,哼唧一声闭上了眼。我亦掩身在草丛之间,方打算夸它一句,它脖子一扭,又吧嗒吧嗒的嚼着另一株仙草了。调教弦月一事任重而道远,不过此事同我没甚关系,我只需提防着它不让它突然暴起再给我一口就好。 眼见着那仙子渐渐走近,我觉着她瞧起有些眼熟,思索了一会,才辨出她便是沫凉家的jiejie,那位七殿下。我同沐易等人一齐去西海水宫之时,陪沫凉一齐出来迎接的便有一个她。不过此时的她,并非如那日般满面的和煦温婉的笑容,而是带着丝缕的嫌弃厌烦,眼眸中还有两分惊慌。 我好歹是沫凉家的人,便想起了身去同她打个招呼,然弦月却将我的袖子咬住了,适时外头正传来一声轻笑,“jiejie好生见外,再过两日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又何须同我客气?” 七殿下颦着眉,转身瞧着院口,冷声道,“慕晔殿下还望自重些,别惹得我家沫凉心寒。” 我放目过去,正见院口站着一位容貌不凡,神情轻佻的男子,衣襟松松垮垮,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我想所谓轻佻也得需要内涵,譬如万漠轩那便是形散而神不散,无论动作言语如何的放浪,总掩不去那份倜傥风流,仅是一份随心所欲的不羁,半点不会叫人觉得玷污丑恶。而慕晔殿下的这幅模样却叫人瞧着觉得染了颇浓的桃色气息,只见皮相的浅薄。 慕晔低笑几声,挥手在院门处启了一层结界,“我听闻我那未婚妻是西海的第一美人,实在是心疼得紧,怎会惹她心寒?不过……”摆了摆袖子,缓缓朝七殿下走近,“我晓得他喜欢着的是我那兄长,而非我,这么挺好。我瞧着你也不错,她待我如何,我也同样的待她,你觉着这么是否公平?” 七殿下瞳孔缩了缩,急急为沫凉争辩道,“殿下莫要胡说,沫凉已经回心转意,便不可能在惦记着慕止殿下了。殿下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坏了与沫凉夫妻间的和睦。” 沫凉家的jiejie倒是个一心为沫凉着急的好jiejie,不过似这样的极品纨绔,我觉着他不过是为自个的行为找了借口罢了。低头瞧一眼弦月,“我知晓你正处长牙期,我体谅你一直忍着不咬东西着实难受,那方正有个合适的物什,不知你愿不愿意赏他一口?”言罢一手指了慕晔,见其人一面不良邪笑,认真的添了句,“这事我保证不会同师尊说,你爱怎么咬都随意,出了人命算你本事。” 于是弦月就这么如离弓之箭般的窜了出去,我将身子低的更低些,眼见着弦月一口利落的咬在慕晔将要触着七殿下的手腕上,慕晔满面的春光一敛,竟是痛呼起来。我默然的冷笑一回,这样的人确然不配当沫凉的夫君,同慕止那个无情之人,差了不止一两个阶层。 七殿下见弦月忽然窜出来行凶,本是受了一惊,但看着弦月仅仅执着于撕咬慕晔,便同我一般只冷眼瞧着了,半点没有呼救的意味。我虽是下神,但身处花丛之中,寻常的仙若不知道我的存在,想要发觉我也不件易事,毕竟我本就是一株茶花。但我却真真感知到她的目光略略朝这方扫了一下,勾了勾唇角。 弦月咬人还是颇为凶狠的,慕晔平时又疏于修炼,一时被压制作下风,没风度的呼喊着七殿下帮忙。七殿下面上似是终于动容一些的出手,不痛不痒的甩了几个法术过去,一丝作用都没起,状似着急道,“殿下……你的脸,怎么办,这凶兽实在太难缠了。”手上的仙力却柔弱得很,仅能撼动一旁的花草摇晃两下。 弦月还是颇有分寸,咬出的伤口都不深,却遍身都留下了痕迹,鲜血满袍,颇为瘆人。我想过弦月会出师大捷,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丰功伟绩,一时也惊着了,这三殿下一丝不似慕止,废材到了一个境界。可是我知道怎么将弦月的兽性激发出来,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将正咬在劲头上的它给召回来。它这架势……真真有些想要慕晔大出血一回了。偏偏七殿下也狠了心,本是温婉的人儿,瞧着这么血腥的模样居然眼皮都没跳一下的演戏演得逼真。 这祸闯得有点无法收拾了,我蹲在草堆中抚额。 (求下推荐和收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