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的来意十分简单,因第二日中秋,陈伟枫夫妇都很繁忙,陈侍郎身居礼部,这等节日加太后千秋的大日子,自然忙得两脚朝天。曲氏因是命妇,也要进宫去参与朝贺。 陈大姑娘无人约束,便想要出门逛上一天,打算晚上看完花灯才回来,过来拉上梅清,以便人多力量大,能说动父母。 梅清也挺有兴趣,虽说出门并不如何受约束,毕竟每次都还是要有些冠冕的理由,若是能堂而皇之地出去一整日,总是不错的。 三人便计议了一番,商量找些什么理由出去,又当真去何处逛合适。 陈娟低声道:“上次祝四姑娘回去,再也没消息,不如咱们邀上她一道去吧。有安邦侯府一道,父亲母亲也放心些。” 其实陈娟乃是揣度着陈衡的心思说的这番话,自上次祝文婉去后,竟如石沉大海,这许多日子片言只句皆无,先前陈衡还念叨过几次,最近倒也不提了。 陈衡却驳了她的建议,道:“既然婉儿jiejie没什么消息,许是有事情忙也不一定,咱们去请,说不定倒让她为难。再说……”说着似笑非笑地看了梅清一眼,才接着道:“总是不方便。” 梅清只觉得莫名其妙,心中暗道不好,无论陈衡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只要和这安邦侯府扯上关系,总不是好事儿。 又商量了几个借口,陈衡先不耐烦起来,道:“算了,这么说来说去,说到天黑也没个了局,等我回头自己和母亲说去,你们只管跟着就是了。” 姐妹三人便不再说此事,倒是陈娟说是听闻梅清有许多别致的花样子,想要描几张去,梅清便让梧桐给她找了几张。 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梅清还想着中秋出门大计,谁知自己的正牌老爹陈大老爷陈伟岩和大哥陈文广带着大房上下众人人口,终于赶在中秋前一天赶到了京城。 小丫鬟飞跑过去通知梅清的时候,陈大老爷正一边用热毛巾擦着脸,一边和三弟说着话儿。 陈伟枫见到大哥,还是十分高兴的,只笑着埋怨陈大老爷应该提前让人送个信儿来,好派人到城外去迎接。 陈伟岩连擦了三块儿热气腾腾的毛巾,方觉得风尘尽去,十分舒爽。呵呵笑了两声,道:“一路只忙着紧赶慢赶的,一家人,说来也便来了,不用迎什么接。” 陈大老爷的笑声颇为浑厚,带着几分武人的豪爽,梅清在院子里便听见了。一时心里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与这位便宜老爹该如何相处。 大房众人被一体安置在外院的客房,自有大太太范氏指挥着丫鬟婆子们安放行李等事体。 梅清在院子里站了片刻,早有丫鬟过来招呼,进屋与父亲和叔父兄长等人见礼。 陈伟岩与梅清想象的相去甚远,样子既不威武,也谈不上精明,只是极平常的相貌,平常的想找个特征都有些困难。 倒是做间谍的好料子……梅清心下暗暗想道。据说做间谍的人都须是掉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才好,自家老爹正合适。 大哥陈文广生得高大挺拔,比梅清高了大半个头,穿一件宝蓝的长袍,虽然略有跋涉风霜之色,也还看得出肤色极白的,额头宽宽的,看起来十分开朗。 梅清心中一动,自己兄妹应是都与母亲想像。 差不多一年未见,陈伟岩看着女儿,感觉甚是不同,只是分明还是那个样子,不过是个头儿长高了些,到底何处与从前不同,却也说不清楚。只是那种淡然漠视的神态,与去世的夫人极相似的,心中不禁一痛。 陈文广倒是和梅清寒暄了几句,毕竟是同母兄妹,很快便熟络起来。原来陈文广因要备考明年春闱,故此也要留在京城,也是住在三叔父这里。 梅清只略坐了坐,算了见过了,心想若是时间长了,那位继母范氏和范氏后来生的子女,还有庶出的弟弟meimei们说不定就要过来了,她可不想和这些人周旋,便辞去回了自己院子。 陈伟岩自是知道她自庵中回来便视继母如透明,也是头痛得紧,便由着她去了。 虽然不愿意见,但是第二天是中秋的正日子,晚膳时,梅清还是和继母等人碰了面。 因宫中有宴席,三老爷是工作人员,三夫人是陪吃人员,都不在家。晚膳倒由陈大老爷为主,大房三房加起来竟也坐了两桌。 梅清只草草和范氏打了个招呼,便自顾坐到了陈衡陈娟所在的次席。陈衡看了她一眼,默默夹了一筷子酸笋丝到她碗里。 不对劲儿,梅清直觉地感到不对,陈衡一向眼高于顶,爱如何便如何,即便大房的人都过来了,也绝不会因此对自己示好,到底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总算是中秋佳节,大家都维持这表面的喜色,加上大房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童声稚语,这顿饭热热闹闹地吃完了。 饭后正喝着茶,三夫人回来了。 身为外命妇,在宫宴这样的场合,不过是皇家体面罢了,实际上根本吃不饱,摆上一桌子菜看上一阵子,也就各回各家了。 三夫人自然不会说肚子饿这样的话,一边儿和大家说着话,一边儿用了两块儿月饼。既垫了肚子,又应了中秋节的景儿。 只是三夫人的神色似是带了点子喜色,又好似有些心急,和她平日里沉稳的样子颇有不同。 陈伟岩的继室范氏乃是邵阳留守司断事之女,为人极活络的,见三弟妹从宫中回来,连忙赶着问了些宫宴的长长短短。 三夫人听了自是极受用的。自己在宫里按序排班侯了大半日,不过是遥遥给太后拜了拜,随众在偏殿赐宴。可是在平常人眼中,能入得了宫门,已是天大的体面了。便将当晚宫中盛景描述了一番。见范氏眼中满是艳慕,脸上更添几分得意之色。 只是转念想到今日听到的消息,忙又将脸上的得色收敛了几分,做出平实的样子来,和几位姑娘都说了会子闲话。 眼看夜色深了,各自便回房歇息。只三夫人虽是卸了妆,却是不睡,只等着三老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