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哈哈,村里谁都知道,这孩子啊,和他爹一样,一天到晚哈哈地笑!他的大名,人就不知道了!连我也忘了!我还教过他咧,不好意思! 这孩子既有此等能在万事万物中发现好笑之处的本事,大概能搞搞喜剧,编编或者演演相声什么的吧。可人家不。世然间能做、会做、擅长做某事而不去做的,多着呢! 有一回数学课——这事儿是数学老师告诉我的——数学老师讲概率,叫大家各自拿出一枚硬币,抛硬币。 李哈哈当时就坐在最前面,也不动手,光兴致勃勃地看人家抛。 数学老师说:“你没有啊。我这儿有一块钱,你抛抛吧。”一边说,一边掏给他。 谁知,李哈哈往后仰了仰,背靠着后面的座位,笑着说:“老师,您给我我也不抛。”然后,两条长腿伸开,就那么悠闲那么神气活现地看老师表演! 一个快乐的懒汉!他爹就是这样! 冬天在太阳地儿里晒太阳,夏天在树阴凉里凉快,反正啥也不干——一天到晚在云里雾里神侃。天大旱,人家都去浇地,他也不动弹,说,“慌么哩!”等到庄稼快旱死,他非浇不可的时候,哇,天保准下雨!哈哈哈,愁啥哩! 李哈哈从来不做作业。不会的,当然不做;会的,还用做么?他的作业本都赞助给别人当草稿纸了,反正上面除了他的亲笔签名,都是空白。 上课,李哈哈倒是从来不落。课堂上好戏多着呢! 脾气暴躁的英语老师会和学生对骂起来;在外面逡巡的级主任会突然闯进来捉走捣乱者;历史老师一高兴就会扯蒋总统野史,唾沫四溅,像个说书的;那个退了休跑到这里教高一物理的初中物理老师讲着讲着会忘了讲到哪儿了…哈哈哈! 最会玩的就是后面那几个学生!他们拿个小镜子,反光到天花板上,一动一动的,引得大家看,老师也跟着看…讲课讲不下去,气晕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时若有同学作唤鸡声“吥吥吥”,失去理智的老师一定会大喊着冲下讲台——“谁!”…哈哈哈,老师就是老母鸡!全班会笑成一团! 李哈哈自己倒是从不调皮捣乱——他懒得动心思跟老师对着干,但他也从来没有对学任何东西产生深深的兴趣,他爹也从没有雄心要培养他成为什么什么家。李哈哈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他爷爷说过一句“孙子,咱可得向国家主席看齐!” 可这娃娃的脸从来没有严肃过,哪像个国家主席的样儿!就这么笑啊笑啊,笑到初中毕业。 呃,高中没考上呢。 他爷爷正考虑着是托人上一中呢还是上实验中学,咦,他们村一下子冒出来一个民办中学,说是只要是他们村的娃娃,就免费,而且肯定给发毕业证。哈哈,有这么好的事儿!看来,村支书做了个大好事,给孩子们一个接受高中教育的机会哩。 那么李哈哈不去白不去。年龄这么小,他爹都不出去打工,还能叫他去?在家里多好,一天三顿,吃饱喝足,爱上哪待着就上哪待着!他们打工挣钱回来不就买楼么?买了楼还得月月交百儿八十的物业费!你看咱家四合院儿多好!夏天有树阴凉,冬天能晒太阳,谁家阳台有咱这天井大?你看张五子买的楼,再大,人住里面也是圈着! 总而言之,李哈哈跟他爹一样,这辈子啥也不愁!反正,该浇地,天自然就会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