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兵士盯着我走近,大摇大摆从他们之间经过,他们犹豫着交换个眼色,倒底没出声,继续面向外标枪一样立着,只当我不存在。 丁寻站在几步开外,也就是卫兵站岗的地方,已被震得目瞪口呆,须臾反应过来,似乎想过来抓我,权衡之下又逡巡着没敢*近,嘴张了张,又闭上。 哈哈,我就知道他不会喊,如果喊起来,帐篷里的人一定会听到的,至于动武什么的就更不会了,我要是一挣扎,动静岂不更大。 这是中军大帐……的后面。 我找了个碧草茵茵的地方,轻手轻脚坐下,背*着大帐。 阳光止于前方一米处,身下是柔柔的嫩草,点缀着几点白色的小野花,我摘一朵拿在手里玩,对着不远处的丁寻一笑,招招手。 丁寻苦着脸摇摇头,似乎叹息了一声,蹲下身子,忠犬的造型,与我遥遥相对,眼巴巴望着我,表情颇为无奈。 我拈花……坏笑。 天天待在这营里实在很无聊,我又不好意思惹是生非,所以就“无意中”走到这里来了…… 刚才营中三通聚将鼓响,荣哥升帐,估计马上就要上演传说中的主帅调兵遣将的经典戏码,我不能进去看,在这儿听个电台直播总可以吧……可以吧?咳,即便真被捉到,第一次,就装作不懂规矩好了。嘿嘿…… 耳听帐中传来荣哥的声音:“赵匡胤。” “臣在!” “与你五千军马,早开战饭,哺时前去紫金山叫阵,只许败,不许胜。诱敌至寿州城东,待追兵大乱时,再返转杀回,不得有误。” “臣领旨!” “张琼,你领五千人马,于寿州城东大道旁,拣树丛茂密处埋伏,只等赵匡胤引敌经过。就从后突起击杀唐军,无需杀他尽灭,放他东去,逆唐残众必沿淮东溃,你与赵匡胤循南岸追击。一路看首发” “陛下,伪唐溃军如若奔回紫金山大营,不沿淮东奔,臣等……” 呵,这个嘛,我都可以回答。到那时他们想回也回不去了,因为前天夜里丁寻已游说成功…… 荣哥并未言明,只听他道:“败兵必沿淮东奔,卿只管依令行事即可。” “臣遵旨!” “王环。你领艨艟战舰,自淮中流而下,沿途击杀溃兵,朕自督众沿北岸驱敌,待与逆唐援军遭遇,听鼓令行事。”换过伪唐降卒衣甲。于涡口城近草木茂密处埋伏,紫金山溃军东走,涡口、濠州必来相救,待涡口援军出城,晡夕之后,借暮色诈开城门。拿下此城。州城中刘仁赡趁乱突围,接应紫金山残军……”似现在天色尚早,众将各自回去准备,我听了这半天,心里居然有了几分战前的兴奋,如同比赛型选手在大赛前地跃跃欲试,正想着这个热闹怎么才能亲眼看看呢,就听身后帐篷上传来轻微的噼噗声,荣哥弹了弹帐篷,低沉的声音从帐篷里传出来:“可听够了?还不进来!” 笑,他果然早知道了。 我绕到前面,一进中军帐,就见帐中只荣哥一人,旁人尽已散去,他坐在居中的帅椅上,板着脸,沉声道:“今日又胡闹了,升帐议事岂容儿戏?如此窥听,成何体统!” 我走过去,默然不语,只看着他,眨眨眼。 他没有表示,我就继续沉默看着他,终于,他叹口气,一把拉过我坐在他腿上,“今后升帐,不可在外偷听,倒似细作一般!你自去远处顽耍也就是了。” “诶?我可以出营去玩??”我注意到他用的词汇……听着怎么象是哄小孩…… 他摇头,“只在这营里。” 哼,我就知道是这样,他也好意思管那叫“远处”…… 我嘟起嘴,“算了,以后你再议事我就回寝帐睡觉好了!” 他莞尔,“如此最好。” “你看我这么乖,难道没什么奖励给我吗?”哎呀,我可是难得用这种撒娇地语气讨赏呢。 “哦?”他挑眉微笑,凤目眯了狭长,“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只除了一事……” “什么事?” “今日带你出征。” 呃……被识破…… “可是,如果敌人搞个围魏救赵、攻其所必救什么的,来劫你这大营……”总要垂死挣扎一下。 他正色道:“不可胡说,于我面前倒也罢了,切不可在旁人之前以这等言语扰乱军心,军中甚忌此语,可记下了?” 好像说了不合适的话,我讪讪解释道:“荣哥哥,人家只是想待在你身边嘛……”话一出口就觉脸上大热,不由垂下头,视线飘落在旁侧地毯上。 千万别误以为这是“一低头的温柔”,我这是在为自己随时随地都能说出这么rou麻的话而深感羞愧,难道,我施美人计的功力又提高了?? 太可怕了…… 一只手勾转了我的下巴,他目光柔软地摩挲在我脸上,声音低低的,沙沙地,“丫头……” “啊!你答应了?”咳咳。 他摇头,面不改色道:“并未答应。” 气得笑出来,这家伙抵抗美人计的功力是不是也水涨船高了?只听他继续道:“此次并非寻常行军,实难带你同去……也罢。若是你这丫头又生出甚么主意倒叫我分心,此去东首有座土山,晡食之后,叫丁寻带五百殿前军与你凭高而望,坐看今夜我大周儿郎大破唐军。如此可好?” 眉开眼笑,勾住他的脖子蹭蹭,“荣哥哥你真好!”既然jian谋得逞,自然要多多奉上**汤以示感谢,在他有进一步地举动前从他腿上跳下来,“我去准备一下,你继续忙吧跑走。1-6-K-小-说-网 美人计果然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呀,哈哈 我托着下巴坐在胡床上,对站在旁边的丁寻道:“开始了叫我哦。” 春风和暖,阳光明艳,随处可见茸茸的青草和娇柔地野花,它们顽强地破土而出,为这战火炽然的沙场带来盎然春意。 忍不住垂下手在脚边地嫩草尖上轻轻掠过,柔软的草叶蹭得手心痒痒的。 正有些昏昏欲睡,就听丁寻喊一声:“开战了!” 精神大振,赶紧跳到他身边,土山的最高处。放眼望去,只见远处紫金山唐营前人马攒动,想必两军正在列阵,可惜只能看个大概。具体细节却是看不清地。唉,在古代战场只能依*rou眼这种传统观测方式,亏得我自从练了内功之后目力见长,而且古代无污染的天空能见度较高,否则别说细节,怕是连大效果也看不到呢!想到长坂坡地曹cao和赤壁之战樊口的刘备,真不知他们“rou眼凡胎”的,能看得清战局吗? 忽见唐营前叫阵的周军开始退败。我在心里补足细节:赵匡胤诈败,率军且战且退,一路向着寿州城东败走下去……唐军不知是谁领兵追赶,估计跑不出许文缜、边镐这两人,但见两军首尾相衔,你追我赶。如一条长蛇。蜿蜒在通往寿州的大道上,渐渐就远离了唐寨。 转过一个弯。隐隐听得一声炮响,周军伏兵从后杀出,前头赵匡胤的部队转回,两下夹击,正追赶得兴起地唐军登时大乱,遥遥只见尘头大起,好一番厮杀,终于唐军败兵冲开一条血路,直向着来路奔逃回去。 眼看逃到紫金山唐营,就见营中升起降旗,那是朱元依计夺了唐营,我几乎能听到一阵梆子大响,乱箭如雨,飞蝗般向外射出来,唐兵唐将回不得营,果然向着淮东方向溃败下去。 霎时就见周军三路齐发,荣哥亲自率领骑兵在北岸,赵匡胤、张琼率步骑在南岸,水面上是王环驾着楼船战舰,顺流而下,周军浩浩荡荡,沿淮东趋,可怜南唐残兵败将慌不择路,仓皇溃逃,人喊马嘶,哀号不已,或杀或降,不计其数。 此时天色渐暗,他们越追越远,我的视野渐渐模糊起来,隐约就觉河面上一大片黑影憧憧,截江而来,我急忙拽住丁寻的袖子,“那是什么?河面上那黑压压的一片?你看得清吗?!”他功夫比我好,目力也该比我更强吧。 丁寻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水面,沉声道:“想必是濠州地唐军前来接应,以这数目,怕是濠州水军倾巢而出了,这等阵势,伪唐齐王李景达与监军使陈觉或许便在艨艟舰上也未可知。” 是濠州的水军?听说南唐地水军很厉害,要不是仗着水军厉害,再加上刘仁赡死守寿州,且持续大雨,荣哥第一次南征就把江北十四州全拿下来了。 而后他回京在城西汴河里苦练水军,这回随他同来地这个右骁卫大将军王环就是水军统领,只是不知他地水军比南唐地如何? 暮色中我看不清楚战况,只好抓着丁寻追问,“现在呢?怎么样了?打起来了吗??”隐约听到喊杀声,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丁寻点头,“王将军统帅水军,正于中流与逆唐水军酣斗。” “哪边占上风了?” “这……我军战船指挥如意,倒是未见落在下风……”什么意思?是不是他也看不懂水战啊?正要继续追问,猛听鼓声大作,我在这都能感觉到脚下土地震颤,只听丁寻诧道:“咦?怎地战船退后了?” 诶?退后??!下意识转头向河中看去,就见河两岸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后周和南唐水军壁垒分明,在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中,一道道火线自岸上飞射而出,划破黑夜,映亮水面,犹如漫天火雨,齐齐落入南唐战船之中! 是……燃烧的火箭! 原来那鼓声是号令,让自家舰船退开,两岸周军火箭齐发,万道火舌直射向南唐舰队! 船只遇火即着,但见水面上烈焰滚滚,映得天穹赤红,唐卒纷纷跳水逃生,火焚水溺者不可胜数。此时南唐舰队已看不出阵型,各船纷纷调转船头,争相逃跑,乱成一团,总算有几条战舰披烟带火的跑出火海,濠州水军才没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 显德四年三月庚寅,柴荣使诱敌之计,大破紫金山唐寨,杀获唐卒万馀人,擒唐将许文稹、边镐、杨守忠,残兵沿淮东走,周军乘胜追击,与濠州援军遭遇,大败南唐水军,唐兵战死溺死及投降者几近四万人,周军夺南唐船舰及钱帛器仗以十万数。 我站在楼船上,晚风轻拂我的衣衫,河面上仍飘荡着硝烟地味道。荣哥今天率军追敌,直追至涡口。他神机妙算,涡口已被张永德依计拿下,今晚大军便打算驻扎在那里,所以他派了名水军统领驾了几艘战船来接我们过去。 此时我正在询问这位统领水上战事,只听他开心大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先前我大周与逆唐交战,陆军精锐,远非唐人可敌,惟水军寥寥,颇不及唐,唐人每以此自负,今日一见我大周战船如织,纵横出没,指挥如意,逆唐水军反而不及!哈哈哈番交锋,一雪前耻,唐人哭爹喊娘,惊慌之状,好不解气!”又是一串大笑。 微笑,荣哥在汴河里训练水军的功夫没白费,如今水军陆军皆胜于南唐,看来这江北之地已是荣哥的囊中之物了。 来到涡口,弃舟登岸,我被告知荣哥为了不扰民,只与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我和丁寻进得营中,来到中军宝帐前,见几人正从帐中走出来,当先一人,正是新归降的大将朱元,向他身后看去,果然见到那两个人,还没等我开口,就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道:“哥哥快瞧,果然是她!你这就去求了圣上把她赏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