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堂中。 “沈大娘,你家小子又不舒服了么?”一个抱着小孩儿的妇人看见熟人打了声招呼。 沈大娘苦着脸道:“前些日子在卫生堂处看过,还不见好转,听人说了这儿大夫不错,所以过来看看。你闺女也病了么?” 那妇人笑道:“差不多好了,孔大夫这几单药很见效。听闻这方子还在郡主处学来。” 沈大娘往里面看了看,四间诊室,四个单间,这是扩展后的杏林堂。沈大娘压低声音道:“我该找谁看看?” 那妇人看了眼道:“里面的孔大夫最是熟手,看得人也最多,你若然要排了他的队,那就得多等些时间。另外的谢大夫也不错,那柴大夫就小了点……” 柴临渊才分出来,单独给人看病。名声还不显。 “那郡主呢?”沈大娘问道。那不还空着一个。 “郡主不住在医馆,而且事儿也多着,她来得时候多是看看柴大夫诊断。如今三大神医之一的贞大夫也有时候过来这里,专门儿指导谢大夫。听闻谢大夫过些日子就要离开这医馆接替贞大夫以前的医馆诊病。说起来还是贞大夫和郡主的医术最是好——郡主可是贞大夫亲传弟子,而且贞大夫曾说过她青出于蓝胜于蓝。”那妇人八卦了半天,看见药已经抓好,站起身道,“沈大娘,我就先走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大娘站起身,看了看里面三间诊室,一个孔大夫。一个谢大夫,里面还有个白头发的老头。最后一间却只有少年一个人。却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找他看病,想必他太年轻。名声还未曾传扬出去。 也不见郡主,应是还未曾过来。 沈大娘思考了下,决定就让谢大夫看看。毕竟这儿有个神医坐镇。 转过身,就往谢大夫诊室而去,孔大夫位于第一间,谢大夫的位于中间,柴临渊的在第三间。 杏林堂扩展之后,原来的地方都用来做单独诊室,收购的隔壁就做了抓药捡药煎药的地方。 转僧时刚好与一个神情紧张的男人对面而撞。那男人身后还带着一个小孩儿。 “作死啊!你走路也不看着点!”沈大娘被撞的胸口疼。不由怒道。 那男人却没有应她,只头也不回拉着那小孩儿往前走。那小孩儿三四岁模样,穿在身上的衣服有些旧,也有些大,袖口处还缝了一块,显见得不知道穿得谁的,一个照面之下,还看到那小孩儿对她咧嘴笑了笑,鼻涕流得老长。再看男人。却衣着光鲜,凉薄的嘴唇,冷漠的三角眼。 哪有这样的父母,自己穿得好。小孩儿却穿成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后娘养的。 沈大娘心中疑惑,看见他带着小孩儿急匆匆入了第三间,心道:也许这年纪轻轻的柴大夫也是有些真本事的。如不然,怎有人专门去寻他? 沈大娘自去排了谢大夫。拿了一日的药单,谢大夫嘱咐明日再来复诊。这儿看病和卫生堂不同。卫生堂中开药就是五日的分量。而杏林堂中却依据情况而来,多是开了第一日,第二日再来,然后依据病情延缓程度对药方进行增改。虽然麻烦了些,可效果就比卫生堂中好了不少。 沈大娘第二日起了个早又来到杏林堂中,遇到了熟人,又闲聊了两句,正要到她入内了。却见到一个女人哭天抢地而来,一个男人抱着小孩儿把杏林堂的一扇半开的门狠狠一踢,门嘭一声洞开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撞在了门后的墙壁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听到那男人大吼一声:“柴临渊,你给我滚出来!” 然后那女人滚在地上,说一句就把双手举高到头顶然后重重落在地上,拍得地面啪啪作响,嚎啕道:“杏林堂治死了人了!杏林堂的黑心大夫治死人了!我的侄儿啊,我可怜的侄儿啊!半年前才死了爹娘,如今自己一伸腿又去了。枉死城中多了一个无辜的灵魂。百年后我怎么去见我的哥哥嫂嫂啊!我没办法和他们交代啊!” 那男人就把小孩儿的身体重重放在杏林堂的柜台之上,常新和洪达凑过去一看,唬了一跳,这小孩三四岁模样,身体已然僵硬,还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另外的几个学徒年龄还小,少见死人,只敢远远看着。 “你们杏林堂中不给我个交代,我今日就和你们对簿公堂。”那男人高声恶狠狠道。 沈大娘带着孙儿正看热闹,一见那小孩儿尸体,心惊rou跳,只把正好奇张望的孙儿的眼睛给蒙上,口中只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亡灵往生极乐。 再睁开眼睛,突然觉得那男人很有些眼熟,不就是昨日撞了她的那个男人么?不过昨日衣着光鲜,今日却换了身粗布麻衣。再看那放在柜台上的小孩尸身,那破烂衣衫不见了,身上裹着的倒是最新款的小孩儿装束。 沈大娘有些庆幸自己昨日是找了谢大夫看病,里面还有贞大夫这样的名医坐诊,又念了声阿弥陀佛,定了定心神。 再想时候却疑虑顿生,原来这小孩儿竟然是他们的侄儿。 又听见那女人嚎道:“我可怜的侄儿啊!自从你父母走后,我和你叔衣服也舍不得穿好,白面馒头也舍不得吃,省吃俭用就想着以后存点钱让你上书塾,将来搏个功名,前途无量,光宗耀祖,告慰你父母在天之灵。没想到你如今年纪轻轻就去了。你还这么小,等头七回家的时候都找不到家门啊!我可怜的侄儿啊……” 声泪俱下,话语哀哀,只让一旁看病的人有些心软的眼泪也下来了。嘴里开始嘀咕:“这柴大夫还是太小了啊!” “柴临渊就这么点年纪也敢给人诊病!杏林堂中又不是无人,是赚钱想疯了!” “看杏林堂如何给人家一个交代!否则,这儿我们也不敢再来了。” “话虽如此,这里郡主、孔大夫和谢大夫医术还是不错的。只不能随随便便寻了这个年轻人来凑数!” …… 一时间议论纷纷,那男人女人见着这模样,仿似得了支持,哭喊叫骂更大声。 沈大娘一直盯着那女人,陡然见她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不由心中疑竇更深。再看那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竟然觉得越看越假。两人好似做戏一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三人是故意来讹钱的骗子!可是这小孩儿…… 沈大娘再看那僵硬的小儿,靠近了些细细看了下,那小孩儿脸色发青,可能都死了好几个时辰。不由打了个冷战。小孩儿是真的死了,不是假作。昨日生龙活虎,那小孩儿还对她笑了笑,不由又连忙念起阿弥陀佛。 又想起昨日那小孩的衣着,莫非小孩儿是他们不知从哪里骗来的,然后害了命,故意过来这里陷害骗钱? 这个念头在沈大娘脑海慢慢盘旋,挥之不去。 此时太早,贞大夫和蓝乔都没有过来,听到外面喧闹,正给人看病的孔大夫不由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病人,继续诊断。 直到一个学徒慌张跑了进来道:“孔大夫,不好啦,治死人了!” 孔大夫手一抖,即刻放下手中的病人,说了声“抱歉”。这才定了下神道:“说清楚点,什么治死人?” 那学徒慌乱不已,看到孔大夫询问,只结结巴巴道:“一个小孩儿死了,说是,说是柴大夫治死了人!” 孔大夫闭了下眼,稳了稳身形,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你速速去郡主府,把这件事情告知郡主。” 那学徒也是举止无措,听了孔大夫这般说,应了声,就快步往郡主府而去。 孔大夫深呼吸一口气,才大步往外走去。治死人不是小事,他这一辈子也就遇到过一回,那还是跟着师傅的时候,与谢大夫有关,为此,抓错了药的谢大夫被师傅逐出了师门,名声尽毁。 如今,这前途无量的柴大夫也要重蹈谢志毅的覆辙了么? 谢大夫也听了此事,脸色煞白,他的事情还摆在眼前,穷愁潦倒了七八年,如今是运气好遇到了蓝乔才得以重新开始。纵然他也怀疑当年的事情是不是有陷害的成份,可这么多年过去,什么证据都没有,自然不做他想,只要好好对待往后就行。 这柴临渊,难道是年纪太轻,所以行事鲁莽了些么? 不,不会,柴临渊虽然年龄较小,但是天资聪颖,又家学渊源,一直学了十几年,论底子,他只怕比自己还深厚,有什么理由竟然会把人都给致死呢?没听说来了重症病人,重症的病人,都要他们几人一起诊断,而且贞大夫和郡主也一定会过来看。而轻微病症的孩子,只要稍微注意,就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除非是柴临渊自己包揽了这个重症病人的治疗。或者说他没看出来那小孩儿已经病入膏肓。但是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又或者是抓错了药,那就是学徒的责任了。但是,有毒性的药物和一般的药物也是分开的,有毒性的药物都是另在一边,要拿的时候,学徒都会仔细看过药单,有疑问还会去询问大夫才敢拿。 谢志毅一边走出来,一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