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天下与杨林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sao动,两个人都是一愣,片刻之间就看见云梧抱着一身狼狈、伤痕累累的沁月快步走了进来。 云梧也没顾上跟他们俩打招呼,快步走进院子将沁月安置在一旁的静室之内,然后便一迭声的吩咐人去请大夫,待见从人应声而去后,他才从怀里取出一枚药丸喂沁月服下。天下站在静室的门口,并没有进去,只是满眼担心地看着躺在床上似乎失去了知觉的沁月。 杨林此刻心里却有无数的疑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是低声吩咐上官涤将陈渠等人关押起来,容后再做发落。 大夫很快来了,又是一阵忙活,好在沁月的伤虽然看起来极为严重,但其实只是些皮外伤,就是失血过多,所以才昏迷不醒,好好将养几日,就会没事了。 听了大夫的话,杨林才算是安心了些,他简直不敢想,如果沁月出了事,天下会把长安闹成什么样。 送走了大夫,杨林才招呼着云梧在听香水榭的小花厅里落坐喝茶。天下没有过来,她留在静室里看顾着沁月。 待从人上了茶躬身离开后,小花厅里一时间静了下来。杨林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解释今天发生在‘他的王府’里的这些事,而云梧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云梧才叹了口气,说道:“虎臣(杨林的字),咱们认识也十多年了,当年的事,我们云家上下从来没有指望你们兄弟领情,因为我们会帮你大隋,全是冲着殊妹……如今殊妹不在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女儿,我云家上下是保定了她的……”杨林有些怔怔地看着云梧,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云梧看着杨林的一脸茫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说道:“虎臣,你有多久没有到长安来了?” 杨林略微想了一下,说道:“总有五年靠上了,上次来,还是太子立正妃的时候……” “那你可知道如今长安的局势?”云梧抿了口茶,淡淡地问道。 “长安的局势?能有什么,如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不要说长安了,就是大隋上下都是一片清明……”杨林下意识地跟云梧打起了马虎眼。 云梧却好象没有看出来杨林的敷衍一般,认真地说道:“如今长安的局势不像你想的这样简单……”杨林的脸色沉了下来,没再接话。 云梧看着杨林,说道:“天下毕竟是姓杨的,虽然嘴里说的狠了些,可是心里说到底还是向着你们兄弟的,今天到了我那儿,坐都没坐稳,就跟我打听皇上这次把你宣来长安究竟是什么意思?怕你不知道底细吃了暗亏……” “我堂堂大隋的皇叔靠山王,谁又能把我怎么样?她净是瞎cao心!”杨林心中一动,可是嘴上却半点没露出来。 云梧摇了摇头,说道:“虎臣,现在不比当年了……你这个靠山王如果不是手里有兵权在握,你以为还有几个人会把你这个皇叔放在眼里?……”说着,他细细地为杨林分析起长安的局势来:“如今虽说太子名份早定,可是他这几年来表现平平,既不如晋王有作为,又不如秦王得宠,单靠这么一个名份又怎么可能压制得住他这些兄弟的野心?如果有机会,又有哪个皇子不愿意争上一争?晋王早就不早就不声不响地拢络了一大批亲贵大臣,几年来倒是好好地营造出了一番声势;而秦王杨俊虽然是既没名份,也没有什么拢络人的手段,他虽然是势力最单薄的,可是在诸皇子之中他却最得皇后欢心,以至于比他年幼的弟弟都常年呆在封地,倒是他一年里总有大半年呆在长安,承欢于皇后膝下,单凭这一点,就让人不敢小觑……如今他们三兄弟,三伙势力互相压轧,朝堂之上不问对错,只看一己得失,以至于政令不通,误国误民……这些,皇上是都看在了眼里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你调回来,皇上想要清明的朝局,希望好好的做番于国、于民有益的事情,那么这个时候能信得过、靠得住的只怕也只有你这个兄弟了,可是皇上却忘了你也姓杨!把你这样调回来,何异于把你放在炭火上烤呀?不偏不倚,别人会说你有私心,也在觊觎那个位子;可若是真的偏向了哪一个,又违了皇上的初衷,所以,你也怪不得天下会担心了……”说完,云梧一阵苦笑,利益相关,又有谁还会把“情份”二字放在心上?杨林此时明明已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却仍不自知,反而还怪天下瞎cao心,真是…… 杨林也是一阵苦笑,云梧说的这些,虽然他知道的不多,可多多少少也听到些风声,毕竟他在朝中还是有不少老朋友在的,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事不好做,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姓杨呢?就算真的为大隋的江山搭上了性命,那也是应当、应份,不能推脱的事啊!他端起茶杯狠狠地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些又跟今天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云梧看出杨林不想再继续纠缠在刚才的话题上,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摸了摸额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我也不瞒着你,今天这侧门是我同意天下改建的,这个地方其实挺不错,够静,只要打理好,也够安全……那边三面是这么大的一个湖,轻易不能隐工匿行踪,而这边开了个小门方便进出,外面我也安排好了人帮忙看守、护卫,这里反而让我放心……”他先交待了这侧门的事,把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也暗暗把想天下继续住这里的意思表达了出来,然后又接着说道:“至于沁月的事,本来其实也不知道是沁月出事了,是因为我留在这边的人说那个姓陈的带着人来闹事,所以天下才赶了过来,谁知道天下赶到的时候居然是这么个场面……等我知道沁月的事后,也没顾得上跟天下打招呼,便先过去救人……” “这事是谁干的?”杨林恨恨地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 “净生寺的黄石妖僧……”云梧一脸不屑地说道。 “净生寺?黄石……我听皇兄说起过他,据说是个道行颇深的‘高僧’,怎么会是他?”杨林一脸吃惊的神色。 “就他也配称什么‘道行颇深’?还‘高僧’?哼——也不过是个装神弄鬼、蒙骗世人的神棍罢了……”云梧地口气越发地不好起来:“他当初不过是个混混出身,年轻的时候在江东以扮和尚骗人钱财为生,待到后来也算是‘时来运转’,被人看上了他的这种‘天赋’,才花心思将他捧了出来做上这个大德上师的位子,为的就是‘上邀天宠,下得民心’……” “他背后……”杨林心里先是一惊,又有些矛盾,既想知道这和尚背后的人是谁,可是又怕知道。 “是独孤家!”云梧嘴里冒出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他如今在三位皇子的势力之间左右逢源,背后支持他的就是独孤家,但这些事应该都是瞒着皇后的,皇后似乎并不知情……独孤家如今也算是家大业大,他们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太子嫡妃虽然也算是出自独孤家,可是却并不得宠,有云婉纤一日,独孤家是万万不会安心辅助太子的,话说回来,这些年来如果不是我们云家一直有派人暗暗保护着婉纤,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也是因为这个关系,独孤家现在明显地偏向了晋王……今天这件事情起因定在皇后,我不敢说跟晋王是不是知情,但却绝对跟独孤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帮凶!” “可是,你不是说,独孤家背地里的这些小动作皇后并不知情吗?怎么这些事情又牵扯上了皇后呢?”杨林怎么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系。 “今天是皇后一方面是想要探我云家的底,另一方面又想给天下一个下马威,所以才会有了沁月被掳的事情……我现在只是还没有确定,皇后把这件事究竟是交待给晋王做的?还是交待给了独孤家……但是左右脱不了这两方关系,不然出手的不是会净生寺的人的……”云梧说的有理有节。 杨林的脑子这会儿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沉默着推想起整件事情。其实他心里对云家的底细也好奇得很,只是当年一起在沙场上打拼的时候都没有探听出来的事情,今天他也一样没有把握能问出来,所以便索性不提。至于云梧所说的,独孤家竟是支持晋王杨广的这一点,让他分外震惊!如果连这样显赫的外戚门庭都已经放弃了太子的话,那么太子的地位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他脑子里纷繁的念头闪来闪去,根本就是越想越不清楚,愁得他轻捶额头直叹气。 云梧拍了拍杨林的肩膀安慰他:“‘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你愁也是没有用的……” “可是,天下……”杨林现在不怕别的,就怕天下冲动起来会闯出什么大祸来,在现在这种局面下,他并没有什么把握一定能保住天下。 云梧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这个‘女儿’呀……她虽然刁蛮又任性,可是她比谁都懂得‘识实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你只看她此刻的举动就该知道,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虽然以她的个性必报此仇,可是她用的方法一定不会伤到她自己,你不用替她担心,还是多cao心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