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步卿眼神中的温暖渐渐褪去,最后只剩赤裸裸空寂的黑瞳。 上桓辅轻笑了:“看来那个女人的作用还真大。也许,我真不该杀她,应该留着你的这处弱点。” 温步卿亦随着笑了:“人要是没了弱点,就是真正的肆意了,如同现在的我一样。”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竟这般放不下?!” “楼明雪……有什么好?” 上桓辅看着温步卿亦随着笑了,“是啊,我们还真是最没束缚的两人。” “楼明傲那女人……”温步卿看着远方,眼中的闪烁越发清晰,“司徒远似乎陷进去了。” “是吗?”上桓辅不以为然地笑了。 “不会吗?” “上官裴会喜欢上夏明初吗?!” 温步卿敛了笑意,面色复杂的看着身旁的人:“不会吗?!” 晨起的时候,楼明傲依然睡得欢畅,司徒远也没有惊醒她,从洗漱到着衣都比平日轻了半分。用过了早膳起步出门时,正与收拾妥当要去上课的司徒一迎面遇到。 司徒一小心翼翼退了半步,垂了头恭敬道:“父亲。” 司徒远淡然地点了头,抬步走了出去,只落于身后轻飘飘的一句:“随着彦先生好好历练。” 司徒一猛的僵住,一阵冷风吹过,好半晌清醒过来,浑身已是瑟瑟发抖。待到司徒墨走上时,看着与平日不一样的哥哥,疑惑道:“大哥,你还好吧。” “不——好。”牙缝里硬是挤出了两字。 司徒墨竟也不问下去,只做了仰头状,大有楼明傲的风范,“今天天气真好啊,大哥,我去用早膳了。” 焕儿跟在司徒墨身后忙追了过去,直进了膳间才含糊不清道:“为何走得这般急?” 司徒墨站在凳子上够着桌上的香馍馍,洒意笑道:“娘亲说了,别人心情阴郁时一定要躲着远点,心情好自然可以套近乎讨赏银。” 焕儿歪着头轻笑了笑,只见偏门离儿端着烫过的帕子边走来边嘟囔着:“你同她学个什么不好,那些市井刁民的小算盘全被你学了去,亏你大哥日里那么疼爱你,关键时刻,见你跑得比谁都快。” 司徒墨伸了手给璃儿,等着她给自己擦手,眼眉笑得弯弯的:“璃儿姑姑好。” “好好好,就你会识眼色,小嘴讨巧。”璃儿嗔笑了道,一把拉过伸来的小手轻轻擦着。 “娘亲呢?!” “这会不是她起床的时候。”璃儿自言自语了起来,“真是越发不像话了,平日里多少还能爬起来伺候主上穿上三两件的,如今她怕是连眼都不睁了,话说女人不能宠就是这意思吧。” 司徒墨随着笑得甜甜的:“墨墨将来也要宠女人。” “你啊,什么都有你。” “娘亲说的,不宠女人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璃儿忙拉下了脸,“后面那句呢?” 司徒墨讨好的笑了笑,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给清晨的薄雾带来一丝光曦,“只宠女人的男人不是人。” 璃儿看着晨曦下的司徒墨,已完全没了兴致去打趣,只看着俊秀的小脸蛋,忍不住啧啧出声:“墨墨真是好看啊,难不成真会随了主母的话,将来恐怕是艳绝之姿,祸水一方?!” 林蕊坊的东侧是襄水居,就在一日之前它的主人闵夫人依然健在,那是个颇具风情的妖娆女子,平日里喜欢在自家院落侍弄花草,亭落间品茶论花,日子也算过的有滋有味。 如今院落清冷下来,只几个丫头扫着夜里的落叶,一两个丫头守着灵堂。楼明傲刚刚迈进襄水居的时候,平日里多闷在小院落里的丫头还认不出她是东院主母,只以“夫人”呼之。 “都有多少夫人来堂祭过了?”楼明傲出声问了一个小丫头。 “昨晚半晌才完全散出了消息,夫人您还是第一位。” 楼明傲点了点头,一指西侧的林蕊坊:“林夫人知道了吗?” 几个丫头不答,楼明傲回头看了眼璃儿吩咐道:“去把林夫人请来吧。” 缓步迈入灵堂,楼明傲只觉得檀香缭绕刺鼻又熏眼,隔着远远的,点香敬了三下,递给身旁的丫头。林微蕊由璃儿引着缓缓步入堂间,她似乎对此更不适应,些许厌恶的退了几步,皱眉看着楼明傲:“有什么事?!” 楼明傲作势长叹了一声,“子虽非死于我手,却是因我而死。” 林微蕊一吸鼻子,“说这做什么?!” 楼明傲回了半个身子,递过去三柱香,故作一脸幽怨:“这话,你不觉得甚合心意吗?” 林微蕊不快的接了一拜,大有应付的样子,一手捏鼻,递了身边的丫头随即迈出了堂间。走了几步,反而停下来等着楼明傲上前。 “我只知道自己弹琴能逼人咬舌,还不知道自己有让喝水吃茶的人呛死的能耐。” 楼明傲笑笑,“这年头,做了坏事还自觉很无辜的人也不多了,今儿难得真见到了一位。” “你也不是本性善明之辈,何必在这装腔作势?!” “就是因为不是好人,才要好人的样子来。”楼明傲满身得意,随即言道,“你这样,早晚有一天要把自己的名声累了,也不能总指着相公护着宠着。” 林微蕊扑哧笑了:“你这也算是为司徒远分忧了?!” “不敢当。” “我很喜欢你。” 楼明傲被这一声吓到,忙回头看了看身后并无他人,对着林微蕊讪讪一笑:“似乎我更能接受你说你很讨厌我。” 林微蕊也随着笑了:“你知道吗?从前我只道是山庄寂寞的女人只有自己,如今发现不是,还有你。” 楼明傲这才发现自己和这女人已然边说边走至了林蕊坊外,她止步于院外,并不打算随着迈入,点点头:“其实,不只你我,这里所有的女人都是,甚至也不乏男人。” 空气仿佛凝滞,她散落的青丝遮去侧脸,只听声音有些落寞:“我之所以寂寞,是不知道在为谁活。” 楼明傲仰目看了眼墙外的天空,声音释然:“我的寂寞是因为,她们都走了,我却不知道我活着是谁。” 林微蕊诧异的转目看着眼前的女人,非天香倾城的美貌,也透不出惊世骇俗的才华,只眼中那一瞬即逝的淡然洒脱,竟能引人深深的陷落。 “日后我能有机会邀你入林蕊坊品茶论琴吗?”虽是一句放下架子的邀请,在她林微蕊口中还是透着丝丝清傲。 “如果你不在茶里下什么哑药迷药砒霜,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