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与宁致远对视了片刻,微微一笑。 不知怎么,看到书香温和却坚定的笑容,宁致远有些烦躁不安的心情就渐渐平定了下来。 这个女子就是有这种能力,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平复心情。 一桌子各怀心事地吃过了饭,老夫人就带着大家去了西次间品茶说话。 老夫人问的很直接:“宫里的事,想必你听见了些风声吧?” 宁致远说道:“孙儿进京的时候听见人说了。” 他进城就发现到处都是官兵在捉人,京城里人心惶惶,他更加担心起宁家的安危来。 他明白老夫人等人的担心,宁府刚刚稳定下来,实在是禁不起什么波折了。 老夫人刚问了宁致远几句话,沉默了许久的三奶奶猛然站了起来。 一屋子人的眼光齐齐地向三奶奶看去,老夫人蹙着眉头看向大夫人,示意大夫人拉住三奶奶。 三奶奶却推开大夫人的手,向宁致远走了几步,直直地跪了下去:“侯爷,求您救救我们家吧,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您和二嫂的婚事又是太后亲自赐下的……您一定能说的上话的!求您去帮我父亲求个情,我父亲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啊……” 三奶奶刚跪下去,早有准备的书香就起身去扶三奶奶,只是书香腰围臃肿,不容易弯下腰去,只能拉着三奶奶的手臂,劝道:“三弟妹不必如此,先起来说话。” 三奶奶却不肯起身,倔强地一动不动:“侯爷,二嫂。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只能来求求您二位,您二位就发发慈悲吧……” 老夫人越听越气,指着三奶奶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你娘家!你不知道致远才是……” 二夫人和三太太忙起身扶住了老夫人,老夫人自知失口,也不愿再说下去,只是向大夫人说道:“把你儿媳妇送回去,别在这里扰咱们说话。” 大夫人只得上前来拉三奶奶。三奶奶本就对大夫人不满,便一把拍开了大夫人的手:“都这个时候了,大夫人何必来做好人?当初大夫人是怎么跟我们说的?如今又是怎么样?等我们一家人都掉进水里淹死了,大夫人也别来救,只管站干岸儿就是了!” 大夫人被三奶奶当众骂了几句,脸上早已下不来了,口气也硬了起来:“亏你还是董家的大小姐,竟然当着老夫人的面跟婆母顶嘴。难不成你父亲就是这么教导你规矩的?难怪皇后娘娘先抓了你父亲去,连自己女儿都教导不好,又怎么管着祭祀贡品的事哪!?” 大夫人这话说得实在是刻薄,没等大夫人说完,三奶奶已站起身,两眼气得都立了起来。直瞪瞪地看着大夫人:“你这话是说谁!?” 老夫人早已气得喘作一团,手指着大夫人和三奶奶:“你们要看着我死,就只管吵!” 老夫人说了这句话,大夫人和三奶奶便都不言声了。都别过了脸,一副气呼呼地样子。 书香刚要上前劝阻。想了想却又改变了注意,向宁若莲和宁若薇使了个眼色。 宁若莲便过去搀住了三奶奶:“三嫂子也是着急娘家的事。这才口不择言起来,大夫人别往心里去。”一边引着三奶奶向窗下坐了。 宁若薇扶着大夫人,说道:“伯娘平日里最疼惜我们这些小辈,又一向宽宏大量,怎么会生三嫂子的气?伯娘快坐下歇歇,听听祖母怎么说。” 书香向宁若薇笑了笑,以示赞赏。 刚才大夫人和三奶奶对峙那情形,总得有人要劝解开才好。二夫人和三太太在老夫人身边分不开身,书香待要上去,可是大夫人和三奶奶都是不喜书香的,只怕更容易向书香撒火,此时正是该用女孩儿的时候,宁若莲和宁若薇年纪小,是大夫人亲侄女,又是三奶奶的小姑子,劝解起来正合适。 老夫人心里担忧,见大夫人和三奶奶吵嘴,不免又是恼怒又是伤心,便滴下泪来:“咱们府里还没什么事呢,就这样你吵我我吵你的,这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儿,你们早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宁致连和宁致选等人忙跪了下来:“祖母说了这话,让儿孙们实在担待不起。” 半天没说话的宁致远站起身来:“祖母别急,今儿天色晚了,我明儿一早就进宫去打听消息。”说着看了一眼三奶奶。 三奶奶心头一暖,便生出几分感激来,宁致远虽然没有答应她替董家求情,却已经是答应帮着打听消息了。 老夫人很是担心:“如今宫里还不知是什么情形,你这样直接要求见皇上,会不会……” 宁致远沉声说道:“祖母放心,我这次回来,也是要面圣禀报建海桥的事,至于其他的……我自然会见机行事。” 老夫人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少不得又叮嘱了宁致远半天,这才打发众人出去。 书香与宁致远回了房,打发了绿云等人出去,亲自替宁致远换了衣裳。 宁致远的眼睛跟随书香的动作转动,默默地凝视着书香。 书香看着宁致远的脸,有些心疼:“去了月余,侯爷都瘦了。” 宁致远握住书香的手:“不过才去了半个多月,哪里就月余了。” 书香赧然微笑,宁致远走了二十多天,在她看来竟觉得格外漫长。 宁致远说道:“既然是出去当差,辛苦些自然是难免的,不过也无妨。你这阵子怎么样?” 书香知道宁致远眼前最担心的还是宫里的事,便低声将安清县主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宁致远。 宁致远的神色渐渐凝重:“你可知道这件事若是被皇后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书香的脸是少有的坚定:“县主娘娘并没有错。” 宁致远深深地看着书香的脸,许久,神情才缓和了下来:“你既然做了,少不得咱们要一起担当。” 书香感激地笑了笑,说道:“明儿进宫,你若是能得了机会,就去求见太后娘娘。” 宁致远握紧了书香的手:“我知道,只是这场风波牵涉太广,只怕太后娘娘也是有心无力。” 书香安慰道:“皇上圣明,早晚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污蔑,到时候一定会还大家清白。” 宁致远微微颌首:“但愿如此。” 书香叫锦瑟等人进来铺了被褥,服侍宁致远歇下。宁致远从天津一路赶回来,已经疲惫不堪,与书香说了会儿话,便沉沉睡去了。 书香心里有事,翻来覆去总也睡不踏实,朦朦胧胧间忽然听见宁致远喃喃地说道:“不能这样,再好的木材石头,也禁不起海水的侵蚀……” 书香觉得奇怪,待要细听,宁致远却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次日宁致远要进宫,书香早早就起来了,让小厨房准备了粳米粥和栗子糕,服侍宁致远吃了。又替宁致远穿上了朝服。 知道事关重大,书香虽然一向沉静,此时也不禁心情复杂了起来。吃饭穿衣,她都一定要亲手服侍,似乎只有这么做了,她才能安心。 宁致远低头看着书香依依不舍的脸,忍不住将她揽入怀中:“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 不知为何,书香听了这话却更加心酸起来,她抑制住眼泪,岔开了话题:“昨儿侯爷没睡好,我听见侯爷说什么海水,木材,石头的,不知是什么?” 宁致远微微一怔,说道:“是建海桥的事,听说那地方的海桥,建了又倒,倒了又建,也不知道重建了多少回。也不是说从前的人偷工减料,只是海水盐碱太大,不管是什么材料建了,过不了几年都要被侵蚀空了。我冥思苦想了好多天,也想不出办法来。” 书香这才明白:“原来侯爷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成日里琢磨这个,连睡觉都念叨出来了。” 宁致远向书香笑了笑,抬头看看天色,便出了房。 书香追到门口,直到看宁致远走远了,才回转过来,想起刚才的话,书香吩咐道:“去把我拿两箱子书搬出来。” 碧萱奇道:“二少夫人要看书吗?只怕太过劳神了。” 书香摇摇头:“不妨事,你快去找出来吧。” 书香在箱子里翻找了一顿饭的功夫,才找到了那本古籍,她翻看着,脸上渐渐露出了喜色。 料理过房里的事,书香就去了上房。 宁致远今日进宫,老夫人和二夫人心里自然都是担心的,这个时候,书香该与大家一起等着宫里的消息。 许是大夫人觉得昨日的事对不住老夫人,这会儿便陪着小心,尽挑着高兴的事宽慰老夫人,一会儿说起宁致选进了翰林院读书,往后一定是会光大门楣的;一会儿又说起宁若霞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如何自在,老夫人脸上只是淡淡的,二夫人也并不十分招揽。 大夫人自言自语了一会儿,便忽然说道:“论理三丫头也不小了,娘和弟妹也该早些留心一门好亲事,免得耽误了三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