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道:“这几日事情多,你一个人怕是也忙不过来。不如让二媳妇和二孙媳妇帮衬帮衬。” 宁夫人听了这话抬起头来,怎么老夫人忽然看重二房起来。若是说帮衬,前几日不是说过了么?二太太带着书香和三太太都在前院陪着女客,难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要二房插手后院的事。 宁夫人斟酌着说道:“毕竟是媳妇房里的事,不好劳动二弟妹和二侄媳妇。” 老夫人早就料到宁夫人会这样说,就说道:“这话说的也太外道。虽然是你的儿媳妇没了,可是毕竟也是宁家的事。何况你也说是你房里的事,前面宾客那么多,你总也不出面也不好。不如后院的事让二侄媳妇帮你分担一下。” 宁夫人抿紧了嘴唇。老夫人这是在暗示她躲出去不肯见林大太太的事吗?拿出这样的理由来,她就算是不答应也不行了。而且老夫人很直白地说这是要让沈书香管事。 那个沈书香有什么好,才进门几天竟然能让老夫人看重? 宁夫人只得答应了下来:“那就要劳烦二侄媳妇了。” 老夫人将宁夫人不情不愿的神色看个一清二楚,不由得轻哼一声。自己儿子将儿媳妇打得小产,竟然还躲着不敢见亲家太太,这番担当和胆气还不如书香一个十几岁的新媳妇。就算宁致达袭了爵又能怎样?那些虽然出身公侯世家却又能力胆识差的人,丢了差事又丢命的事情还少吗?老夫人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房将宁家败落了。 老夫人想起宁致达的事情就觉得寒心,连带对宁夫人也是冷淡了起来:“没事你就早些回去吧,这几日忙的事情多着呢。” 宁夫人行礼出去了。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夏蕊进来奉茶:“老夫人润润嗓子。” 老夫人指着门口说道:“……致达本就是个没长进的,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倒是贤惠,没想到这才一年就落得这样的结果。可见长房真是绝灭无人了。” 夏蕊劝道:“老夫人别生气,保重身子要紧。” 若不是气得不轻,老夫人怎么会这样说话。 老夫人长叹了口气:“不是我红口白牙地咒他们,只是他们再这么胡闹下去……我也得为宁家早做打算。” 说到这里又想起一事:“那几个丫头还在闹?” 夏蕊知道老夫人这是在问宁致达房里的事,轻声回道:“侯爷这几日心情不好,常在房里喝闷酒,就算是出去了也是喝得醉醺醺才回来。那几个姨娘倒还不敢怎么样。” 老夫人冷哼一声:“也消停不了几天。” 少夫人活着的时候都闹成那样,现在宁致达房里没了主事的人。那几个争风吃醋的妾室自然会更张狂。宁夫人又一味偏袒宁致达,行事昏昧又没有主张,以后大房的日子可平静不了。 老夫人想到这里,又想起书香来,问道:“那个二孙媳妇。带了几个丫环过来的?” 夏蕊给老夫人捶着腿:“二奶奶陪嫁过来有四个大丫环,四个小丫环,两个粗使婆子。另加两房陪房。” 老夫人问道:“那四个大丫环是怎么样的?” 夏蕊想了想。依次说道:“两个在二奶奶身边的大丫环长得都还不错,一个叫锦瑟,听说是个爽快人。一个叫碧萱,最是细心不过的。”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个致远是和致达不一样。像他这个年纪,致达都已经有三四个通房丫环了。致远反倒一个都没有。” 夏蕊趁机说道:“二爷身边的绿云和香竹。都是服侍二爷多年的了。” 话点到为止,老夫人若是有心就会明白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微笑着喝了口茶:“二侄媳妇刚进门,也不用着急。”顿了顿又说道:“让她自己掂量着吧!” 夏蕊低下头笑了,老夫人这边的意思是不反对给宁致远添通房丫环的,现在只要看书香的意思了。 香竹知道了一定会高兴。 * 因是夏天,停灵三日就发了丧。宁夫人和宁致达亲自将少夫人的棺木送到了庵里,少不得又忙乱了几日。 宁夫人虽然表面应了老夫人的话,答应让书香帮忙管家,却对书香又冷淡疏远了几分,书香看在眼里。便也不大出门。谁知二太太到底上了些年纪的人,接连忙了几天就中了暑气。书香成日在二房里忙前忙后,亲自侍奉汤药。反倒让二太太又是感动又是过意不去,婆媳关系又亲厚了一层。 这日书香刚回到自己房里。锦瑟就迎了上来:“二奶奶快进房歇歇。” 书香看着锦瑟,说道:“可有什么事?” 锦瑟欲言又止,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书香微微地笑:“你呀,有什么都摆在脸上,还瞒着我做什么。” 锦瑟这才上前低声说道:“二爷刚回来,见二奶奶不在房里,反而把碧萱叫出去了。” 书香心中微微一沉,宁致远这是要做什么。 锦瑟越想越是生气:“……没想到她还有这份心思。算是我瞎了眼。” 书香说道:“话先别说的太早,你和碧萱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碧萱的品性。” 还不一定是为什么事呢,别这样早就下结论。 碧萱毕竟是书香身边的大丫环,一向又都是勤谨端厚的,书香怎么也不肯信她能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 可是碧萱等人终究是跟着书香陪嫁过来的,自然也是宁致远的人,要是宁致远有什么心思…… 不知怎么书香忽然心底涌上一阵难过。 锦瑟也跟着担心:“……二爷和侯爷是兄弟,侯爷是那样的人,难保二爷就一点儿心思也没有的。二奶奶看他身边还留着香竹那样的丫头,就知道二爷也不是……” 书香越听越是心慌,陡然开口道:“好了,别再说了!” 锦瑟吓了一跳,从来也没见书香这样烦心过,锦瑟不由得恼恨自己的多嘴来。 八字儿还没一撇呢,她就先煽风点火起来。 书香看着锦瑟懊恼的样子,脸色渐渐温和了下来:“有酸梅汤没有?” 锦瑟忙说道:“瞧我多粗心,我这就给二奶奶拿去。” 锦瑟虽然多嘴,却是一心一意为她好的,这也是怕她没有准备,才会提前跟她说起。 书香小口小口地抿着酸梅汤,碧萱掀开帘子进了房:“二奶奶回来了。” 书香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外头热,你也喝点酸梅汤解解暑气。” 锦瑟看着碧萱就觉得不顺眼,见碧萱回来了却对宁致远为什么叫她出去的事情绝口不提,更加暗自恼火起来。 书香嘱咐锦瑟:“酸梅汤给二爷留一些。” 碧萱说道:“刚才有人来找二爷,二爷刚出门了。” 锦瑟忍不住说道:“就你知道的清楚!” 碧萱讶异地看着锦瑟。 书香轻轻咳嗽了两声,似乎在提醒着锦瑟,锦瑟这才别过头去。 碧萱仍是面带迷惘,书香笑道:“你去问问寻冬,前几日我吃的那蜜饯莱阳梨,还有没有了,若是有的话,给装起来一罐,我要给二太太送去。” 碧萱答应着出去了。 锦瑟上前说道:“二奶奶怎么不问问这小蹄子,跟二爷说了什么?” 书香低下头用长长的银勺子搅动着面前的酸梅汤:“如果她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不想告诉我,我何必强人所难。” 锦瑟气得直跺脚:“二奶奶在家里就是这样一副好脾气。要是二奶奶不好问,我替二奶奶问她去!”说着就要出门。 书香叫住她:“你先回来。” 锦瑟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 书香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为我好,只是这种事情怎么好直问她的?先让这件事冷几天,回头我再问问碧萱的意思。” 锦瑟回过头来看着书香:“才跟着二奶奶过来几天,就生出这种痴心妄想来,我最看不得这样的人!” 书香淡淡地笑,却又露出几分失落来:“也要看二爷的意思。” 锦瑟看了书香这样更是心疼:“二奶奶,容我说句僭越的话。这种风气可不能长,别忘了那边还有个香竹惦记着二爷呢!若是二奶奶就这么松口让二爷收了……”锦瑟说不出口,急得脸都红了,“回头指不定还有多少人呢!” 书香却不再开口,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酡红色的酸梅汤。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平常,她又怎敢奢望让宁致远与她一心到白头。 只是,她才嫁过来几天啊,宁致远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叫了碧萱…… 难道她真的看错了宁致远…… 晚间宁致远又是酉末才回来,书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迎着:“二爷可用过饭了?” 一边问着,书香就闻到了宁致远身上的酒气。 宁致远的眼睛在烛光下越发亮晶晶的,松了领口的扣子笑道:“你做什么呢?” 书香浅笑着说道:“不过是做些针线。二爷可要沐浴?” 宁致远点点头,书香就叫了绿云进来。 谁知刚放好热水,宁致远就拉住了书香的手:“我有话和你说。” 书香的脸腾地红了。 一屋子的丫环知趣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