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逍遥楼。 阁楼是分两层,楼下是简单格局的小酒馆,楼上却是住处。楼上下天壤之别,没有华丽的装饰。 二楼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工具,有的是旋转轮盘,有的是指针,有的类似地球仪的东西。 李淳风正在摆弄着其中一样东西。 旁边坐着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名叫拓拔成,据说是开国功臣长孙无忌的弟弟,长孙无忌是大唐第一功臣,本姓拓拔,后改长孙。 只见李淳风手中一拉,一个滑轮形状的东西挂在衡量之上,将桌子上的一件重物拖了起来。 拓拔成大声赞叹道:“好!淳风兄果然好手段。” 李淳风笑了笑,道:“这次的酒钱可要你付了哦……不过这算不得什么。”说着李淳风居然露出黯然之色。 拓拔成道:“酒钱是小意思,只是淳风兄为何心情不悦?” 李淳风道:“我李淳风一生钻研医卜星相,天文地理,对明算有独到之法,却不曾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拓拔成惊讶道:“当今太史局,淳风兄之才人人无不承认,难道还有人比淳风兄更加厉害?” 李淳风道:“此人名叫杨寒,乃绛州龙门人士,自小才华冠绝,不料一场大病后,才华尽失,独独对明算擅长至极。我与之在绛州相识,亲身得见其能,到如今我还想不清楚……这兔子为什么追不上乌龟呢?” 拓拔成一阵狐疑,被李淳风绕的糊里糊涂。“你说的是绛州龙门才子杨寒?” “正是!” 拓拔成,突然站了起来,断然道:“淳风兄,莫不是你被骗了?两年多以前,我曾去过绛州龙门,当时我云游四方,得知龙门人杰地灵,便去走了一遭。那杨寒我也听闻过,只是我所知道的杨寒,连基本的《大学》、《论语》都不知晓,又如何谈得上是才华冠绝呢?” 李淳风道:“拓拔兄,此人曾得过大病,才华尽失。或许当日你看到正是大病后的杨寒。至于明算和其新奇的想法,恐怕就不得而知了吧?” 拓拔成一怔,的确如此,当日他也是碰巧遇到杨寒,就随口问了两个问题,那杨寒答不出来,自然就没了兴趣。哪想到,杨寒是明算奇才。 拓拔成道:“如果真如淳风兄所言,倒也是一位人才,不过大病之后,即便有明算天赋,未必能以才服人。” 拓跋成非常喜欢结识有才学之辈,这点和他哥哥长孙无忌有点类似,长孙无忌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功劳。不仅是智慧过人,也是因为他有过硬的支持者。但也憎恨没有真才实学之人。 李淳风笑道:“拓拔兄,你是不知此人的脑袋是什么样的,若是你和他结识,必会惊讶,我早就料到此人会参加乡贡之考,并且亲自举荐此人,引入太史局辅助于我。” 拓拔成道:“那我可要见识一番……刚才淳风兄念叨的什么乌龟兔子,又是何意?” 李淳风呵呵一笑,当即向拓拔成说起了杨寒曾出给他的悖论题目,没想到和李淳风一个样子,起初觉得这题目很有意思,可是越想就越不明白。 兔子比乌龟快,这是铁打的事实。但从逻辑上,却又追不上乌龟,实在让人费解。 思考了半天,那拓拔成还是想不明白,只得道:“此乃狡辩之题,无需过于执着,犹如鸡生蛋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般无赖。淳风兄,此子之才有待考证啊!” 李淳风闻言,哈哈大笑,他似乎早就知道拓拔成对这个杨寒有意见,特别是得知拓拔成去见过杨寒,因为李淳风很了解拓拔成,这拓拔成是一个十分相信自己判断的人,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轻易相信,他最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断。 说白了,就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货。 李淳风动了动身子,从旁边柜子中拿出一个盒子,随即打开,抽出一棋盘,递给了拓拔成。 拓拔成看到此物,疑惑道:“这是何物?” 李淳风道:“据说此物名为‘华容道’,以最少步数,使曹cao逃离下方出口者为胜。” 拓拔成更疑惑了,这和杨寒又有什么关系。 李淳风补充道:“此物便是杨寒所造。拓拔兄智慧过人,尽管一试,据他所说,百步之内完成方为成功。” 李淳风虽然离开了绛州,但是一直有人给他传递消息。 至于所述发明者,实际上流行于中国的华容道是由英国人JohnHaroldFleming在1932年所发明。 拓拔成闻言,开始玩弄那华容道棋盘。 拓拔成一向自认为聪明绝顶,可是一碰这华容道,立马迟钝了许多。 如果说,中国棋盘上最博大精深的是围棋,那华容道便是小围棋。解法的千变万化,使得每一步都不一样,走错一步,步数都不一样。 摆弄了半天,拓拔成才将曹cao逃离了出去。 “没想到这小小东西,居然有如此乾坤,堪比围棋与象棋之道!” 李淳风哈哈大笑道:“这小东西是有窍门的,若是比变化,尚且远不如围棋。知晓其中窍门,便容易破解了。拓拔兄,你多少步完成的?” 拓拔成面露尴尬之色,吞吞吐吐道:“一百又五十三步。” 对于初次玩华容道的新手来说,能有这样的成绩,实际上已经很不错了。 但李淳风却哈哈大笑起来。 拓拔成气恼道:“淳风兄,莫非你更短解法?” 李淳风一怔,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在二人讨论的时候,楼下小二上了楼。 “掌柜的,楼下有人求见。” 一般知道李淳风在这里的人很少,李淳风身为官员,在长安街道上,自是低调的很,能够知道这里的,都是熟人。这一听有人求见,李淳风便道:“是谁?” 再者,李淳风为官,又做酒楼之掌柜,也就是红顶商人,知道的人就更少。官商虽多,但传出去,不免掉了身价。 小二却道:“回掌柜,小的不识此人。” 陌生人?这倒是让李淳风奇怪了,当即在拓拔成面前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起来。拓拔成一看他装神弄鬼的样子,就不耐烦地道:“不用算了!我们出去看一看便知!” 李淳风掐指一算道:“难道是杨寒来了?” 拓拔成笑道:“你这算命糊弄别人可以,但糊弄我还不行,八成是你早就知道此人要来!” 李淳风一笑,没有否认。 “叫他进来!” 那店小二道了一声是,下了楼。 稍后,那人便上了楼梯。李淳风和拓拔成同时等待。 那人一出现在二楼之上,李淳风便瞪大了眼睛,高兴地道:“果然是你这小子。” 来者正是杨寒。 杨寒却是不把李淳风当成外人似的,走了进来,顺便将书信丢在了桌子上,道:“老头,这是孙先生让我给你的信。” 孙乾?李淳风呵呵一笑,拿起信看了起来。 反倒是一旁的拓拔成觉得杨寒没有礼貌,这上来也不行礼,甚至直呼李淳风老头。这让拓拔成对杨寒的印象立刻下降了一个层次。即便刚才所玩的华容道是杨寒所造。 “年轻人,当以君子自省,怎可如此无礼?” 杨寒见这中年男子颇有风度,站姿笔直,双手一背,不像是小人物。 杨寒微微一怔,还是作揖道:“在下杨寒,还望兄台见谅。” 拓拔成却是不搭理。 李淳风看完信后,呵呵一笑道:“小子,这位可是尚书仆射之弟拓拔成。”李淳风和拓拔成很熟,介绍起来也是很随意。 尚书仆射?还是大官的弟弟?杨寒心中狐疑了一下,对于这个官职了解不多。 “拓拔兄想要见识一下你的才学?” 杨寒闻言,心道:原来是这样,弄不好是来考察的。当下杨寒变得谨慎起来。 李淳风摆了一下手道:“请坐!” 三人才入座,此时杨寒才注意到李淳风满屋子的小东西,其中有一些不乏具有先进思想。房梁上的滑轮还未摘掉,看到这一幕。杨寒不禁赞叹李淳风之才。 杨寒道:“原来是滑轮……” 李淳风一听,道:“倒也贴切,此物乃汉代所出,时至今日,不断完备,只是我总觉欠缺很多。” 实际上,滑轮是古希腊时期阿基米德发明。中国最早是汉代出现。《墨子经说下》记载:挈:有力也,引无力也。不正所挈之止于施也,绳制挈之也,若以锥刺之。挈,长重者下,短轻者上,上者愈得,下下者愈亡。绳直权重相若,则正矣。收,上者愈丧,下者愈得,上者权中尽,则遂。 杨寒闻言,道:“当然,滑轮不仅可以固定,亦可以移动,你这滑轮虽好,但无法移动,中心轴的移动,可以出现更多妙用;再者,滑轮同样可多个组成,相互配合,也会有很大妙用。” 仅仅是寥寥几句,已经深深点醒李淳风。 杨寒并不精通滑轮,但是好歹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随口之下,说出了他所见到过的滑轮,没想到李淳风会有如此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