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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话 影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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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被我钳住手腕,拼命地挣扎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和惊慌的神色。我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果然是你,章秉。”

章秉突然停止了挣扎,换上一副怨念和恨恨的表情死死地盯着我。四周一片寂静,阴沉的风笼罩了上来,房间里一切如故,捕神卧在榻上,沉沉的睡着。窗外没有月光,整个房间显得阴沉恐怖。这种恐怖,则在我和章秉的对峙中慢慢升级,变成令人烦闷压抑的气息,在这狭小的周围堆积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章秉咬着牙轻声问道,口气中带着nongnong的不甘,

“一开始。”我低声说道:“从我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应该就是所有衙役们看见的幻境的制造者。”

“为什么?”章秉怒视着我问道。

“直觉。”我莞尔一笑,说:“而且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什么。”

这时,捕神大叫一声,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惊恐的环视着四周。然后看到我和章秉站在地堂中央,显得有些惊魂未定和疑惑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我对捕神轻轻一笑,说道:“捉凶手啊。”

“凶手?”捕神穿着粗气惊讶的看着我:“章秉?什么凶手?”

我将章秉向前推了一下,冷峻的说道:“所有那些恐怖梦境的制作者,就是这个小哥。”捕神长大了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年轻人,然后有些结巴的对我说:“怎么可能是他,季公子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没有,确实是他。我刚才直接扯碎了他的梦境,将这个幕后主使抓了个现行,现在容不得他狡辩什么了”

章秉突然扭过头来,用怨毒的眼神瞪着我。我冷笑一声,用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打在了章秉的额头上,说道:“怎么,还不承认?还是说,让我来说呢?”

捕神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哥就是衙门闹鬼的始作俑者,他闷闷的打量了眼前的章秉,又打量着我,摇摇头。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相信啊。”我有些无力的对捕神说道:“好吧,那就我来说吧。”然后走到章秉身后,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淡淡的说:“他是影魔。”

词语一出,章秉浑身一颤,似乎是秘密被人说中了一般。捕神看着章秉一样的神色,便知道我电话应该狠狠的戳中了章秉心中的秘密,脸上也渐渐的阴沉了起来,他低沉的问我说道:“影魔是什么?”

“影魔是可以制造和cao纵梦境的人。”我解释道:“通常成为影魔的人都是天生体质敏感的人,就像是小哥一样。”我一边说一边拍了章秉一下:“这样的人通常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同时也可以被那些东西的影响,发生一些变化。影魔就是敏感的体制长期受到魔物的侵袭所衍变处的一种能力。”

“你怎么知道我是影魔?”章秉突然问道。

“我说过了,我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笑了一下,手依然搭在章秉的肩上:“大概衙门闹鬼就是从你到这里任职之后才开始发生的吧。”

章秉沉默着不说话。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捕神问道,他还是无法相信章秉就是影魔的事实。

“也许和惨死的前一任捕头有关吧。”我悠悠的说道:“前一任捕头的死给我的感觉非常怪,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章秉猛的抬起头,一下子扑过来揪住我的领子,一边摇动着我一边大声甚至有些凄厉的喊道:“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听说过的,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惨死的!”

此话一出,捕神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我的心中也开始沉重了起来。原来惨死的前任捕头是章秉的父亲。一种不好的预感却渐渐的从我心底涌了上来,我清了一下喉咙,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只是感觉这样的事情在哪里听说过。”

章秉开始慢慢的滑倒在地上,脸上泪痕从横交错,整个人似乎仿佛都被抽空了一般。捕神难以置信的看着章秉说道:“前任总捕头是你的父亲?”

章秉点了点头,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走到窗前,看着夜晚的颜色从窗纸上透映进了差房里,有些低沉的说道:“所以你才来到衙门,通过影魔制造梦境,企图从衙役们那里找到什么线索对不对。”

章秉点点头,此刻的他似乎已经无法说话了。

“季公子,既然你说那些梦境都是章秉制造出来的,那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呢?”捕神在一旁发问道。

“这就是影魔的高明之处。”我转过身,回答道:“影魔制造的梦境可以以假乱真,就像是现实生活里发生的一样。而且,如果影魔不解除梦境的话,那个人就会永远被那个幻境困住,无法脱身,一辈子活在梦魇之中。”

捕神顿时倒吸了一口气,看起来他对上次的梦境仍然心有余悸。章秉抬起头,虚弱的问道:“季公子,你为什么能破坏我的梦境?”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梦魔的靠攫取人们心中的恐惧来作为构建幻境的力量,越是恐惧,就越容易被幻境所束缚。”

章秉突然换上一副狐疑的表情,盯着我轻声问道:“季公子,难道你真的就不害怕么?”

“你说呢?不然我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毁掉你的幻境么?”我冲章秉眨了眨眼睛,然后换上一脸严肃的神情问道:“用恐怖的梦境困住大家,你最终找到你父亲的死因了么?”

章秉悲伤的摇了摇头:“没有。家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了,每年也只能看见一次两次。没想到他却惨死异乡,家母因此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我只有咬着牙默默的查找家父的死因,但是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令尊也是影魔么?”我突然问道。章秉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喃喃的说道:“这个到未曾听家父说过,不过家父可能也会时常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就是了。”我突然有些悲哀的说道。捕神奇怪的看着我,不解的问道:“季公子你怎么了?”我沉默着走到门口,背对着捕神和章秉,看着外面开始蒙蒙亮的天空,一颗心开始沉了下去。半晌,我幽幽的说道:“章秉,我知道你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了。”章秉一听,急忙从地上跃起,冲到我身边,激动的问道:“季公子,快告诉我!”

我哀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没等我说话,章秉突然向后跌倒,整个人摔在了院子里。捕神急忙冲去来想要扶起他,却被我死死的拦住了。章秉痛苦的在地上扭曲着,挣扎着,同时发出阵阵凄厉的嚎叫。

“快点把他弄进来啊!我去找郎中!”捕神急急的嚷道,想要推开我的阻拦。我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捕神发怒了,冲我吼道:“你有没有同情心?你看他这么痛苦,就算他用梦境困住了大家,但是也罪不止此啊!”

我还没等说话,就见大堂里的章秉的整个人突然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般腾空而起,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章秉的身体就像是被千万只无形虫蚁咬噬着一般,身上的皮rou开始一点点的裂开,鲜血夹杂着碎屑四溅开来,迸溅到地上和墙上,整个公堂顿时笼罩在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之中。捕神忍不住弯下腰开始吐了起来,而我则平静的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章秉的声音渐渐的微弱了下来,身体也被那无形的事物撕咬的异常惨烈。然后下一个瞬间,章秉的身体突然爆裂开来,血rou骨骼四下飞溅,就如同他的父亲死的时候那样,而他的头颅则滚到了一边,没有合上的眼睛里面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然后,一个雾状的黑影慢慢的开始在厅堂的中央聚拢,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的形状。捕神虚弱的直起身,惊奇的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我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直直的想那个黑影投了过去。就在黄符要接触到那黑影的一瞬间,四周的景物飞速的扭曲了起来,房间,庭院,满地的血rou,身旁的捕神全部不见了,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包裹着周身,甚至有一些分不清东西南北。

眼前渐渐的浮现出模糊地人影,越来越熟悉,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那个身影,心跳陡然加速了起来。最后那个人走到我的面前,对我淡淡的笑着,轻轻的叫着我名字,就像每一个梦里她都在这样的叫着我。

“冥渊......”

我有些痴痴的看着这张令我魂萦梦牵的面庞,恍若隔世。我喃喃的叫着她的名字,那么轻,仿佛怕惊到她一般。

“羽菲......是你么?”

羽菲还是那么虚无缥缈的笑着看着我,对我伸出手。我慢慢的走过去,握住那双手。冰凉的触感一下子透过皮肤传导到了全身,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羽菲抽出手,轻轻的抱住我,我也紧紧的抱住她,眼睛里面似乎有液体在翻滚着,我有些哽咽的说:“羽菲,不要走了好么,留下来陪我。”

羽菲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下一秒,我手中的长剑一下子刺透了羽菲的身体,破魔剑的寒光霎时间席卷着这一片白茫茫的空间。羽菲倒退一步,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我,鲜血沿着那直贯后背的剑锋流了下来,将我的手都然的鲜红。

“你......怎么......”眼前的羽菲嘶哑的低吼道,这果然不是羽菲的声音。我冷笑一声,狰狞的笑道:“影魔不仅可以制造出恐怖的幻觉,还可以窥视到人的内心里面最软弱的回忆。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恐怕早就被你所控制了。”

眼前的羽菲怨恨的看着我,挣扎着说道:“你......果然是铁石心肠!”

“过奖了。”我笑了一声,然后手中的剑猛的向上抬起,将眼前的羽菲劈成了两爿。羽菲鬼叫了一声,然后周围的景物开始迅速融化,白色的朦胧开始向下流淌着,逐渐的稀薄。衙门的景物再次浮现在眼前。而我手中的剑刺透了那团人影一般的黑雾,只听一声刺耳的声音,就像是尖锐的动物的嘶叫。在破魔剑的光芒的笼罩下,那团黑雾开始慢慢的散开,最后消失在空气之中。

我转过身,扶起痛苦的跪在地上的捕神,问道:“你不要紧吧?”

捕神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看着我。我黯然说道:“是不是看到如烟了?”捕神闭上眼睛,点了点头,然后两行泪水流了下来。我叹了一口气,站起身,看着天空中渐渐放亮的那一抹蓝色,却在瞬间变得有些刺眼。

之后捕神向知县大人解释清楚了闹鬼的原因,知县听罢也只有惋惜的摇摇头。捕神似乎还没有从章秉惨死时的样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显得有些恍惚。

“那小哥确实挺可惜的。”我喝着酒对捕神说道。捕神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我,问道:“你说什么?”

“你就不能专心的听我说话么?”我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带着怨气的说道。

“章秉和他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捕神突然问道。

“被影魔的反噬将身体撕裂了。”我轻描淡写的说道:“影魔就是灵异体质的人会吸引一些亡魂附着在自己身上,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影魔。但是影魔的本体却不是那个人,而是附着在他身上的那些东西的凝聚。所以当那个身体无法承受的时候,影魔就会将他吞噬得粉碎。”

“没有办法化解么?”捕神有些沉闷的问道。

我黯然摇了摇头,无奈的说:“没有。像影魔这种东西是完全融合在被附着的人身上的。除非他自愿离开,否则是没有办法的。”

捕神的脸上被悲伤所笼罩着,然后轻声的说道:“我在幻境中看到了如烟......”然后话语戛然而止,仿似哽咽着,卡在那里。

“我知道,”我有些感伤的喝掉了杯子中的酒,低沉的说道:“我在环境中看到了羽菲。”

捕神愣了一会,然后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是忘不了她么?”

“忘掉一个人谈何容易?”我自嘲一般的笑了一声:“我一直自诩铁石心肠,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忘不了的。”

“但是你还是在幻境中杀了羽菲。”捕神看着我,说道。

“因为我知道,羽菲已经死了。”我垂下头,盯着桌子上的杯子,突然开始感到一阵哀伤了起来。酒楼中熙熙攘攘,人声嘈杂,但是我却觉得什么都听不到。耳中一片嗡嗡作响的杂音,杂音之中似乎混杂着一丝微弱的熟悉的声音,就像穿过许多个夜晚的梦境一般,浅浅的融化在记忆的深处。我吸了一下鼻子,转过头看着外面有些灰茫茫的天空中的厚厚的乌云,在这个夏日的午后变得异常闷热。

“都会过去的吧。”我喃喃的说道。捕神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喝掉了杯中的酒。

“今天就要往回赶么?”捕神问道。

我伸了个懒腰,说道:“是啊。毕竟这几天都没有做生意,把百里申那个胆小鬼和惹事精扔在家里我放心不下,别再又给我惹出什么乱子。而且......”我顿了顿:“我有些担心鬼谷仞那家伙再来惹是生非,百里申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看来我想要抓住你是很难了。”捕神有些失败的说道。我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谐谑的冲捕神眨了眨眼睛,调侃的说道:“看你的运气吧。”然后留下一锭银子当做酒钱,起身离开酒楼。捕神对我微微点了一下头就表示再见了,我笑了笑,走下楼梯。

走在安郡那略显冷清的街道上,突然回想起章秉说过的那句话:“只是十年前发生了一次惨案,整条街的人家被杀了一半,之后大家便很少出门了。”我回头打量着身后的街衢,心中开始若有所思起来。究竟是什么惨案呢,我也无从知晓,总之,还是先回到洛阳再说吧。我找来了那日章秉的那辆马车,独自一人驾车离开了安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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