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清脆的碰撞声响,让君剑惊讶无比。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古朴石道,那已经有点风化的表面说明年代绝对久远,来来往往的行人似乎也能感觉的到石道的那份安详,不紧不慢的赶着路,边向这边瞥来好奇的一眼。 后面几骑匆忙赶到,狂喘粗气。 “小侯爷你就不能慢点,这样赶路不是要了咱家的命么。”一个公鸭嗓结结巴巴的说道,“就这么的狠心?”这一阵子的狂奔可是把他们累坏了,若不是还习练过几日的骑术,不被活生生的颠下去才怪。 君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帽子都歪到了一边,衣裳凌乱,汗水吐沫都混到了一起,几乎就连缰绳都要拉不住了,有点儿被摧残的滋味,不错,想整他看来还算是有点的成果了。 是不是宫里面出来的都是这种古里古怪的德行,阴阳怪气的让人受不了,自己一听他说话就几乎要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打到几里地外去。 当初那些皇帝都是怎么想的,惧怕****宫廷那就全用侍女好了,干吗弄出这种不男不女的怪物出来,不但是惨无人道,更是出了不知道多少的宦官弄权,搞的朝廷更是乌烟瘴气。 莫非,有些皇帝有断袖之僻,却又怕妃子们受沾染…… 奇怪的是几千年来出了不知道多少的圣人和思想家们,怎么没一人提出过异议。 也许是顾及那些君主吧,毕竟有时候也是需要贴心的耳目的。 就象这家伙,一边说大礼日子临近,令一边眼睛却在辽西的方方面面晃来晃去,舍不得挪开,更换上布衣溜出门去转,要不是派了几个人手去把他好生的胖揍一顿,而自己又及时出现了的话,还不知道要赖到什么时候。 不过几样珍宝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好用,“小侯爷,小候爷”的叫的比什么都甜,听的君剑差点把什么都吐了出来,这还不止,一路上更是大声聒噪,真的不知道他打哪里听来的那些八卦。 似乎是感觉到了君剑渐渐扭曲的脸,安然侧坐马背的青玉拉了拉他的衣襟,大出了口气才恢复原状。 看来,多了个顺眼的人在身边就是好,不过倒也发觉不对,那以前拼命也要跟在自己身边的倩儿这次却不是很热衷,交待了几句就跑到母亲大人的房中说悄悄话去了,然后就是这个一脸不情愿的丫头被面带古怪的母亲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也许正如那日倩儿所说,把青玉留在那里不放心,倒不是舍不得,虽然现在后金的局势渐渐稳定,可是自己离开了太久的话,说不出来她会翻出多大的风浪。 最重要的是,没人伺候的日子不习惯。 那太监似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虽然想不出是什么理由,可在宫里面观风望色的日子过久了,连忙讪笑着指着石道的尽头道:“那就是圣京,用不着再赶多久的路了。”还悄悄的松了口气,到了目的地就好,屁股好象已经被磨破了。 哼了下,漫声道:“这石道是什么来历?好象很久了吧。” 那太监恭道:“回小侯爷的话,听说这是前朝为了迎接远征大漠凯旋将军所修建的光荣大道,到今儿估计也有八百年的历史了。” 君剑沉默,那段历史他也曾经在典籍上看到过,金戈铁马,折剑黄沙也让他心潮澎湃,可是也仅当是历史而已。可现在这当年的光荣大道真的在眼前时候,眼前仿佛浮现那十里长迎的场面。 眨眼间一切消失不见,行人轧轧的车轴声在耳边。但躲躲闪闪的目光却不断在那太监的身上转来转去,太祖为了防止太监乱狰,曾经立下严令,不得擅自离开圣京,现在莫非又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还有那个看起来尊贵无比的公子能得陪侍,到底是什么来头。 君剑却略有所思,辉煌只是一瞬间而已,能延续千年的不过是些最简单的东西,比如道路,城市。 …… 圣京 是个陌生的地方,尽管任何人都知道它,但能亲身的去体会那份沧桑的人是少之又少,相比于整个王朝来说。 不单单是一个王朝,事实上已经连续几代的朝廷都在此设都,几乎已经有上千年之久。 平心而论,它并不是什么坚固的城池,甚至可以说是易攻难守,即便代代皇帝都在拓宽城墙,布置防卫,可是天生的地理劣势注定了他的命运;若是从粮钱看来,又远不如江南,或者是可以成为天府之国的西昌,土地虽然说不上贫瘠,可是绝对冠不上富庶的称号。 为了皇粮能够迅速的上京,在此立都的第二个王朝隋朝甚至召令数十万民夫开挖了一条运河,连接几大水系,可以让漕粮直接水路北上,可惜是的当时的皇帝太过急功近利,下面官员又曾曾盘剥,徭役之刻薄骇人听闻。 大隋的昙花一现,由盛转衰与此也不无关系。 也许,就是这个城市,决定着一个民族,一个王朝的兴衰存亡。 真的认真考据的话,当年能成为王都仅仅是因为它是皇帝的家乡……第一个统一王朝开国皇帝的家乡。无比简单的理由却成为了一个地方,一个城市崛起的理由。 如果说家天下不能持久,王朝的更替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可是国家呢,民族呢,或者可以简单的说文明呢。那第一个王朝早已湮没,可是它的几十位皇帝却固守祖训,将所有能掌握了的精华浓缩于一个王都中,所有堪称精英的人纷聚而来,或庙堂针锋相对,或翰林著述立说…… 一个城市居然就几乎包揽的所有民族的顶尖文明,带动了前进的车轮,渐渐的也就成了个象征,不可替代的象征。 王朝的更新换代改变不了它,社会的潮起潮落动摇不了它,如果有王都,那一定是它,这也渐渐的成为不可动摇的共识。 于是,留下了一个城市永远的辉煌。 辉煌的成就注定是人堆起来的,随着沉淀越来越厚,城墙也是一扩再扩,原先的四个城门已经远远的不能满足需要,更别说里面还有个是皇城的专用,日日拥挤不堪。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八大城楼。 即便是这样,每每到了早晨开关和晚上闭城的时候,还是需要排队过城,兵丁们也要手忙脚乱一番。 一乱心情就要烦躁,何况现在天色已晚,好不容易才刚刚疏散了人群,城门也关了一半,那边有来了几骑在护城河号叫。守将大怒,就要上前赶人。 到了近前听清楚那不男不女的嗓音,吓出了身冷汗,幸好刚才没破口大骂,要不然现在可就麻烦了。对像这类的内官,虽然有些鄙夷,如果没有什么强硬靠山的话,能不开罪的话还是恭敬点比较好,他们虽然没什么实权,可是随便的吹吹风就可以决定一些人的前程。 本来就不打算看一辈子的大门,当然也不敢去触霉头。 赶忙命人放下吊桥,虽然有点儿不适合规矩,可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上前躬身笑道:“公公这是打那儿来的啊,都这么晚了。” 公公偷眼看了下君剑,趾高气扬的道:“咱家奉圣旨去辽西,你瞧瞧,这位就是巡抚大人的公子。” 那守将肃然起敬,上前就是一礼,“参见公子。”当年后金荼毒之苦天下皆知,竟然为一将所平定,虽然有点儿借利器之威,可毕竟让抬不起头来的王朝军人扬眉吐气。 再说近年来捷报频传,相比于那些镇压暴乱的将领要光彩的多,何况南宫大人现在位高权重,他的独子也受朝廷如此看重,将来的前程肯定不可限量,这一礼虽然还是有点儿势利,可与对他公公的礼来说,倒多了七分的真诚。 君剑微微点头回礼,那将领眼里的敬重让他颇是不自在,按理应该是有点儿自豪才对,可是怎么也提不起来兴致,那份崇敬很明显不是对他,而是身后的百胜侯。 自己只是身为他的儿子却能受到这样的礼遇,其威望可想而知。回想起来这些年来所逐渐拥有的一切,真正能算的上是自己独自获取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不是借助前世的权势就是完全依靠巡抚公子的名头,虽然是有点心安理得,可是…… 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摆脱那阴影,看到自己打造一切。 即便是现在,还是挂着一连串的南宫公子,巡抚儿子,小侯爷的名头来招摇撞骗…… 君剑有点怅然,抬头仰望巍峨的城池,庞然大物般的压着,城门处已经点燃的几处灯笼,却更加显得阴影黑洞起来。 微提缰绳,纵马踢蹋前行,骗尽天下又何妨,马速渐渐加快,后面呼叫声微微不闻。 从现在开始吧,圣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