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化日之下,携大唐万骑营之正规军士于繁锦长安道前围辱李氏皇族直系王亲,韦后一党何等猖狂由此可见,而也是在韦温此举之下,更是可见韦温此人如何的拙劣不堪。 安乐公主煽风点火下,冲动无知的韦温正欲去行极有可能令他陷入万劫不复之事时,张宏却仍是示意路旁暗伏的范慎等人不可妄动。如此反常的举止,落在临淄王李隆基眼下,他却并无惊讶,反倒赞赏。乃因他也知晓,张宏显然也是看出了韦温今日所一手掀起之事端,根本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毫不掩饰那些鄙夷之色,李隆基侧目看着韦温究竟想做些何事之时,心中也是暗道着,此刻的韦后等人怕已早便知晓了韦温这时的动作,而根本无须他与张宏二人有任何应对之策,韦后等人自会前来结束这场闹剧。 看着满脸络腮胡子的韦温此时正是一手搂抱着他那亲侄女安乐公主,另一手也在招呼着他身后的亲信向他靠拢着,舔息着唇瓣似是想要下令,李隆基面上微笑反而极盛。在韦温身后长安道尽头,李隆基已然看到了一骑绝尘正向此地疾驶而来,根本不必费心多想,李隆基便能肯定,来人定是韦后一党中人。 韦温招手,因安乐公主那些温言软语,以及此时李隆基面上那些显而易见的鄙夷之色,让韦温根本不再会去顾忌任何后果。在他那些亲信围在了他身边之时,韦温甚至觉得他已经看到了李隆基接下来的哀求之色,以及jiejie韦后在看到他已擒获了李隆基身后那少年时而有的赞赏之色。故此,韦温毫不犹豫,眯着眼睛:“将这二人给本大总管拿下!” 当街围辱临淄王,这些主意本就出自这些韦温亲信之口,所以他们自然不会去顾及临淄王的身份。在韦温挥手罢,这些亲信都是恭身领命,俱都招呼自己手下兵众逼向临淄王与张宏二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眼看那些兵士已然逼到了李隆基与那少年身前,但他二人却仍无丝毫惊恐之色间。韦温心下稍感疑惑的同时,却也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妥。顺着李隆基望向他身后的目光,韦温微微踌躇了下,但终于还是转头去看了眼。 骑马之人虽是还未赶到这场间,但他当然是知此地形势已是迫在眉睫,所以在他看见韦温回身看向他时,这马上之人也终于不敢拖延,纵马疾驶间,这人也是嘶着嗓音,吼道:“快快住手!” 尖而又细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入了韦温耳中,李隆基耳中,这场间也只有他二人能听出来人是谁。而也随着这人声音落下,韦温的那些亲信在惊讶间却也都停下了逼迫临淄王与那少年的脚步,堪堪回首间,那骏马也终于赶到了此地。 来人急勒马缰,跨下骏马扬蹄厮叫时,韦温却是皱了皱眉,对于此人,即便是身为韦后的亲弟弟,韦温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而也在韦温皱眉揣测此人来意时,临淄王却是仍旧微笑,只是心中奇怪,他也未曾想到韦后居然会派这人前来。 虽然疑惑此人来意,但韦温毕竟不敢怠慢,连忙松开了倚靠在他身上的安乐公主后,韦温努力笑了笑,迎上前去:“刘公公怎的亲自来了?若是有事招呼下人前来便可,怎敢劳刘公公大驾?” 刘公公,便是阿奴。自韦后入宫为妃时便随在韦后身旁的阿奴,无疑是韦后最为信任之人。所以韦温皱眉揣测阿奴来意时,也不敢怠慢于他。也是因阿奴之身份,李隆基这才奇怪,他实是未能猜到韦后居然会派一向与她形影不离的身边阿奴来此,而李隆基先前看法,却是韦后会派人前来阻止韦温,但不应当显得如此重视。 阿奴未曾下马,只是勒马嘶叫时,他也轻喘了几口。在得知他总算是来得及时后,阿奴敛了敛神色,松了口气,不带表情的看着韦温,言道:“皇后娘娘唤你即刻见驾,不得有误。” 韦温微一愕然,随即回身看了眼李隆基,大有不甘心之意:“可是……” 根本不待韦温说完,阿奴仍是那般神情,径自打断韦温,又道:“即刻!” 韦温梗了梗脖子,但终于也不敢太得罪于阿奴。当他稍有垂头丧气之神色时,被他松开的安乐公主却是随意看了眼阿奴,又是拉着韦温的胳膊摇晃着:“舅舅……如此便放过了那二人岂非太便宜了他们?” 韦温苦笑,以眼神示意安乐公主有阿奴在此,忙也挣脱了安乐公主之手。但安乐公主显然丝毫不曾忌讳阿奴,在她眼中,与母后鸠杀了父皇之后,她已然是当朝的皇太女,根本无须去看这一宫人脸色,况且,她也从未看过任何人脸色。所以安乐公主在韦温挣脱之后,便又是上前:“舅舅…” 阿奴忍无可忍,对于安乐公主,他一向深厌之,他一直以为都是因这安乐公主的不检点才使得韦后有如今模样。况且以他随了韦后这几十年来看,他怎会不知其实安乐公主在韦后心目中根本只是一颗随意可弃之卒子罢?根本不予这安乐公主留丝毫颜面,阿奴厉声打断安乐公主:“休再胡言!皇后娘娘正在宫内候着你二人,莫不是要皇后娘娘等着?” 因阿奴如此厉言,安乐公主有些瞠目结舌之意,她怎能想到这一宫人居然敢如此与她说话?尽管她以前常常见到这宫人,但她何曾将他放在眼中?故此,安乐公主不再扮那些娇憨撒意之态,转而本性毕露,那堪若天仙的一张脸也在其愤怒之下显得扭曲:“大胆!本公主说话岂容你多嘴?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看着这般的安乐公主,阿奴只是轻掀嘴角,似是根本不想理会予她。而不待安乐公主再次发飚,韦温却是忙阻止了她,对于阿奴,韦温显然要了解的深刻。 阿奴,韦温,安乐公主三人在长安道上这般丑态,一幕不落的落在张宏与临淄王眼中,在他二人看着原先气势汹汹似是绝不会容他二人的韦温此刻竟是显得有些滑稽之时,张宏与临淄王免不得对视嘲笑。 一直到韦温留下一句狠话以及许多不甘心随阿奴带着他那侄女安乐公主离开此地时,临淄王与张宏仍是站在那处动也未动。眼看随着韦温带来的许多亲信呼喝了那几百兵士也各自散开之后,这场闹剧喜剧般落幕。 在韦温等人离开有一阵功夫后,张宏与临淄王也终于收起了因韦温而来的这场闹剧所给他二人带来的嘲笑之意,转而都是沉思不语。 片刻,临淄王终于不耐眼前这少年张宏如此沉稳之态,忍不住开口问道:“莫非今日这些都不能让你感到不妥?”这般问着,临淄王心中却仍是莫名不解,他始终不能明白仅仅不过十三年岁的张宏怎会能有如此城府? 自是察觉到了临淄王的不耐,稍稍犹豫了番,张宏也不再计较先前临淄王试探他身边埋伏之人的那些言行,直言道:“其实小可一直在奇怪。”临淄王显得更是疑惑,他不明白张宏此言。见此,张宏也无任何隐瞒之意,又道:“昨夜,安乐公主不过刚为王爷所退,韦温怎能及时得知?而又有今日韦温这般,直到那刘公公前来,都让小可不解。”顿了顿,张宏看着临淄王,有意言道:“这些事似是理所应当,如此自然。但在小可看来,却实在是太自然了些。” 轻凝眉目,临淄王微一思量,抬眼看着张宏:“你的意思是指,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达到目的的张宏不再多说些什么,却是笑着,看着因韦温那些人离去而逐渐恢复繁华的长安道,轻声言道:“不管怎样,韦温也终究是回来了。而随着韦温的回朝,韦后屯于城外的十万大军也必将因缺这韦后的亲弟弟一力镇压而有变动。”眼看潜伏于四周的范慎等人再也看不见,张宏自能想到,临淄王的那些人想来也都散了去。心有所想之下,张宏不免又是一笑:“王爷,如此良机确是不可多见。只是不知王爷在万骑营中所行之事进展如何。” 像是忽略了张宏这最后一句话,临淄王仍是皱眉:“韦温?仅凭此人,怕是还难以撼动城外十万大军吧。” 四下观望着的张宏,在临淄王如此问后也是看着了他,张宏看不出临淄王是故作不懂,还是真的不懂。但在想及日后面前这位临淄王终将成就不世功业,张宏却是不觉又言:“王爷应当知晓,那十万大军倒并非全属韦后,至少还有宗楚客。”顿了顿,张宏继续道:“韦温此人虽无本事,但其毕竟是韦后亲弟弟,有他这身份在城外,那十万大军自然相安无事。但若城外没有了能代韦后之人……” 认真的看着张宏,临淄王缓缓点头:“在你看来,本王如今最需何物?” 本王。注意到临淄王如此自称,张宏也知道了他此时心间波动,微微一笑后,张宏毫不犹豫:“契机。” 临淄王明显一震,再看向张宏之时,已是明白他话中之意。但他仍是看不懂张宏此人,须知,张宏话中之事不仅仅直接关系着他与临淄王府二家,更是直接波及李唐江山。而在张宏话中,临淄王丝毫察觉不到任何凝重之色,似是在这张宏眼中,即便眼下之事也真是如他口中那般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