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军连夜退却,隔了几里地的淮军上下当然不知道,凌晨时分,换班的骑兵借着细微的亮光发觉到了异常,一小队十来人的骑兵大着胆子靠近了太平军的营盘,发觉对方已经全师退走,大惊小怪的骑兵大呼小叫回到淮军营里,立刻求见张华轩,禀报给他知道。 “撤走了?” 张华轩披着夹衣,坐在大帐里抚着下巴思索。他咬着太平军不放,当然不是对方揣测的害怕朝廷责罚,扬州一战,江北大营败了,就他打了胜仗,清廷再蠢也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这一次咬着不放,纯粹是要给这一部太平军施压,把他们迅速赶走,让他们回到原本的历史轨迹上去。 事实上,现在的态势与历史上也差不多,太平军想轻取扬州失败并不影响大局,昨天一战他们的精锐死伤也不多,从苏北进军也从来不是太平军高层们的选择,这次在扬州城下战死的精兵不多,还打破了江北大营,所得远大于所失,也不存在面子上过不去的问题,借着张华轩给太平军压力不够的契机,迅速摆脱离开,这应该是符合常理的行为,而不是对方假借退兵,吸引淮军主力追赶,最后杀一个回马枪。 想通了此节,张华轩精神一振,一把丢掉披在身上的夹袍,喝道:“击鼓传将,追击发匪!” 轰隆隆的鼓声迅速响起,张华轩发下令去,命令全军立刻出发,追击逃敌。 说是追击,方向却是不对,太平军应该是绕过扬州,往西北方向去了,张华轩却是一马当先,向着东北方向的邵伯镇而去,一众淮军将领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张华轩的用意,倒是苗以德跟随张华轩多日,对这个大人的想法约摸能猜中一点,不过身为中军军官,却是不敢胡乱说话,只是带着人簇拥在张华轩身前身后,小心护卫。 太平军的主力已经全部退走,过万淮军浩浩荡荡杀往三叉河与邵伯镇一带,有一些来自镇江的零散太平军一看即走,根本不敢交战,偶尔有些散兵游勇不开眼,也迅速被开路的中军营用来复枪打死。 等大军杀到了三叉河与邵伯镇一带,零散的清军与太平军都多了起来,淮军一边清散那些小股的太平军,一边收罗江北大营的败兵,小半天功夫,居然也收拢了两三千人。 这些清兵打仗不行,扰民却是行家里手,军营附近原本就很少有百姓敢住,此次大败后军纪荡然无存,没有了最基本的军法约束后这些散兵游勇越发祸害百姓,沿途几十里下来,乱兵们抢掠百姓,胡乱杀人、强jian等很多罪行数不胜数,仅是张华轩亲眼所见,就不下十几例。 犯事的清兵被张华轩下令抓捕起来,其中绝大多数是绿营兵,也有少部兵的八旗兵,绿营兵还算老实,八旗兵却是邪行的很,被抓捕时还高声叫骂,声称张华轩这个道台管不到他们,就算犯了军纪,也只有八旗的佐领参领们才管得着。 这些旗兵大爷所说的当然是事实,当苗以德汇报的时候,却发现张华轩的脸冷的可怕,当下不敢多说,老老实实退下,继续下令拿捕犯事的军人。 等到了黄昏时分,落日西斜,一万多淮军押着几十个太平军俘虏,还有收容的三千多清兵,再加上捆起来的四百多犯了严重军法的溃兵,形成了一支颇为奇怪的队伍。 因为天色已经晚了,上万人宣宣赫赫走了五六十里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是很难。最少在现在这个时代,背着火枪跨着腰刀,带着随身的被褥和给养,还要奉命做出各种战术动作,没准儿就得真枪实刀的干,rou体疲惫,精神压力很大,再走上几十里的路,任何一支军队都会感到疲惫,反正就张华轩的认知来说,现在这个时代能做到的很少,基本上只有淮军一支部队可以如此。 军令一下,后勤辎重工程部队立刻开始挖营扎寨,建造最简单的营房和牢固的防御。古人行军做战,晚上袭营十偷九胜,其实就是因为军队行军一累,将领也敷衍了事,在营寨建造上不肯多费力气,所以才会被敌人屡屡得手。淮军不管多累,营盘也可以很简单,外围防御设施却一定要牢固,这是张华轩定下来的死规矩,绝对不可以敷衍了事。 工兵等几个营开始动作搭营,后勤伙夫们也开始在斜坡上开挖炉灶,准备埋锅造饭。 大队的淮军士兵却是不敢妄动,再累再乏,没有军令,就一个个排成方阵,站得笔挺,不敢有丝毫懈怠。 几个绿营将领跟随张华轩跑了一天,对他们来说极是辛苦,可张华轩身为一军主帅却还是精神奕奕,没有一点疲惫之色,这些客军将领只得老老实实的跟随在他身后,挺胸凸肚的站班伺候。 淮军的军纪和战斗力已经教他们很是吃惊,到了这时候全军辛苦了一天,连这些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领都感觉很疲惫,而这些普通的士兵居然还能保持着军容军姿,而且明显是处于随时听令的状态,仿佛只要张华轩一声令下,这些兵丁就能随时出击,就这一点而言,这些绿营将领相信自己这一辈子也办不到。 “大人的军令之威,真是让末将佩服!” 一个参将骑马到张华轩身边,半是羡慕,半是有些害怕的向张华轩恭维着。 张华轩摇头微笑,谦虚道:“这算得什么,不过是站站队罢了,当真算不得什么。” 他跳下马来,看着被捆在一边坐在地上萎靡不振的乱军,向着一群绿营将领们冷笑道:“军队万事都要有法度,我最讲军法,军法之下六亲不认,所以才管得住这过万手下。至于这些家伙,他们算什么兵?抢老百姓的财物也罢了,抢着抢不着都杀人,还*妇女,老人小孩都不放过,这算什么?我看他们不是兵,也称不上是人,就是披着一张人皮的野兽!” 今天在张华轩亲眼看到绿营兵祸害百姓时,已经是气的脸色铁青,诸将都看的分明,此时听他如此咆哮,众人都知道他要行军法杀人,一时间揣测不安,有那胆小的,竟是吓的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