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冥快马回到徐州城内之际,天却早已亮了。他在徐州城中寻了一家客栈休息了一阵,却不想便回苏州。 躺着躺着,当日那绛云宫主与一众手下在缥缈峰上的对话再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启禀宫主,日前宫主所吩咐之事,属下已经打探清楚,那人果然已经离开了大天罗宫,眼下应是到了苏州一带。” ——“……果然把‘他’逼出来了。既然出来,想要回去,却是不能了!” 是什么人?什么事?能令横行南粤的绛云宫倾巢而出? 大天罗宫?苏州?绛云宫主? 昨夜之场景再次浮现,那个风华绝代、气度高贵而又身份莫测的薛公子难道竟会是大天罗宫之人?然而他与绛云宫主的奇特关系又是怎么回事? 种种想法汇集一处,一时之间却是心乱如麻。 沈冥自床铺上一跃而下 ——自己必须再去一趟神龙堡! …………………… 沈冥这次日间前来,自然便直接去递上拜帖,名正言顺地拜访龙在渊。 城外守卫向沈冥打量了几眼,道:“请大侠少待。”当下收了帖子,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那守卫出来,另有一人陪同。那人乃是神龙堡前城总管秦逐鹿,昨夜那薛公子在后城遇袭之时,他也在赶来的众人之中,因此却认识沈冥。 当下施礼道:“沈大侠再次莅临,神龙堡不胜荣光。请!” 秦逐鹿当下带领沈冥进堡。今日入堡自然与昨夜暗探不同,沈冥见此堡城池分前城和后城两部分,一条宽阔大道直通城内,城内建筑恢宏,直似京中宫殿,较之那杭州邓王府又是另一番光景。 行至城中一处楼前,秦逐鹿停下来向沈冥道:“沈大侠,堡主就在楼上相侯。” 沈冥当下拾阶登楼,恰好此时龙在渊亦正要下楼相迎,二人走了个正着,却是相互一礼。 龙在渊将沈冥让入楼上厅中,落座奉茶。既然昨夜已经见过,自是无需多加寒暄。 龙在渊素日听说过沈冥其人,但是只知道他是当今国师沈清微的义子,于朝中是何职务倒不清楚。而沈冥在武林拜帖之上从来都是按照江湖规矩,因此龙在渊也同秦逐鹿一样,对沈冥以“大侠”二字相称。 沈冥道:“沈某昨夜失礼,今日特意前来向龙堡主和薛公子赔罪。” 龙在渊一怔,“沈大侠这是何出此言?” 沈冥以为他是客套虚词,便又道:“沈某深夜路经此地,见有八名红衣女子行踪诡异,担心于贵堡不利,仓促入堡,未及向堡主通禀,更因此几乎得罪了薛公子,是以今日前来,一为正式拜见龙堡主,二为向龙堡主和薛公子赔罪。” 龙在渊“哈哈”一笑道:“沈大侠太客气了。昨夜之事,薛公子今朝离去之时已向龙某提及。还说沈大侠武艺超群,乃是江湖上不可多得之人才。” 沈冥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却又有些怀疑,“薛公子今朝便已离去?却是为何?” 龙在渊捻髯道:“沈大侠,阁下曾于昨夜相助薛公子,龙某甚为感激。只是想必沈大侠昨夜也已看出,薛公子并非我神龙堡之人……乃是一位 因事路经此地才在我堡中盘恒小住的大贵人。” 沈冥故意奇道:“哦?莫非他竟是皇族中人?沈某在京城之时竟然从未听说。” 龙在渊别有深意地向沈冥投去一眼,笑道:“沈大侠是聪明人,长居京城更是交游广阔,想来结交者尽是朝中权贵……不过,这位薛公子的来历,却又与那些人不同了……又是另外一种尊贵。” 沈冥见他言语之中意味深长,又不似作伪,当下对薛公子与大天罗宫的关系更加落实了几分,而对神龙堡与大天罗宫之间的渊源却又多了一层猜测。却又忍不住问道:“敢问龙堡主,薛公子这番离去却又去往何处?” 龙在渊叹道:“这点龙某却实是不知。” 以神龙堡和那薛公子的关系而言,此番对话情形原本就在沈冥的意料之中,然而此番拜访神龙堡,却仍然令沈冥感到有些失望。 无论龙在渊是否知晓那薛公子的去向,自己也是绝无可能自他口中探出的,但从他谈话的神情之间唯一能确定的一点就是,薛公子此时的确不在神龙堡。 沈冥向龙在渊告辞之后,当下便动身返回了苏州。徐州和苏州之间的路途委实不近,长达千里,因此,尽管沈冥的坐骑极为神骏,仍是在次日才接近苏州城北。 他见苏州已在近前,不忍坐骑吃力,见道旁小溪绿草,便下来让马儿饮水吃草,自己坐在一边休息。 休息一阵之后,正要上马前行,却见南面远远一人乘马而来,片刻已到近前。 沈冥见那马上之人朗目如星,长眉如剑,竟是卓凡。 卓凡将马勒住,翻身而下,向沈冥笑道:“沈兄一路辛苦。”他家世居南粤,因此口音与汴梁、苏杭等地均有不同,听上去倒也新鲜。 沈冥奇道:“卓公子何以至此?” 卓凡却笑答:“这两日闲来无事到苏州城外跑马散心,不想竟然在此迎到了沈兄。” 二人闲聊了几句,便一齐上马向苏州城中而去。 此处虽然已距苏州城北门不远,却仍是有一些僻静小路,偶尔还有一两处密林。 二人对这条道路都已甚是熟悉,知道必须穿林而过。正要进去,却蓦然间听得林中隐隐约约似有女子呼救之声,心中顿时都是一凛。 二人循声而入,眼见林中有一处所稍为宽阔,却有几名彪形大汉将一名女子围在中间,竟似欲行非礼之事。 那女子衣衫凌乱,极力挣扎,正在大声呼救。 沈冥见此情形,翻身下马,一跃而至,挥掌之间将那几名大汉击开,挡在那女子身前,道:“光天化日如此无礼,没有王法了么?” 那几名大汉却也是行走江湖的绿林中人,个个身负武艺,见沈冥武功甚高,其中一人便道:“阁下想必也是道上混的,何必多管闲事?” 沈冥道:“闲事?你们几个七尺男儿在此欺凌一个良家女子,天下间人人管得。” 他见这几人明显都是江湖中人,却仗着身负武功欺压弱小,便欲出手加以教训。 卓凡见沈冥上前,自己便慢慢牵马向众人走去,正行走间,忽听耳后风声有异,立时松开马缰向一旁跃去,一面向沈冥喊道:“沈兄小心有诈!” 然而,就在卓凡开口说话之际,沈冥也察觉到了形势有异,正待防备。猛然间他身后那女子突然出手,双掌拍向他后心。那几名大汉也在此时各出兵刃,立时罩住了沈冥身前十几处要害。 这一举真正叫做“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沈冥武功虽高,却也难以避过。 卓凡大惊,此时,他身周也出现了十几名黑衣人,武功都是甚高。一时间,林中兵刃相加,暗器乱飞,纷纷向沈卓二人身上招呼。 二人一边打斗,一边扫看了林中形势,却见无数黑衣人源源不断自林外涌入,转眼之间已经是一人对近百人的群殴局面。 卓凡一面出招,一面暗道不妙,他见沈冥虽深陷群围之中,仍是气定神闲,不觉心生佩服。他哪里知道沈冥自汴梁到江南,这一路之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暗杀偷袭围攻单挑,早已身经百战,纵使再多的敌人也曾单人匹马应付过,何惧于此? 只是这群人出手却是极其狠辣,招招都是要人性命。二人刚刚并肩击退一轮猛攻,便听到破空之声,转头一看竟是一排劲弩直射而来。 这群黑衣人不知是何来历,受谁派遣,竟然对沈冥卓凡二人都要下杀手。 二人纵身急跃,将弩箭避过,相互使了个眼色,心中都道唯有寻机脱身方是正道。 沈冥见林间树木甚繁,当下心中一动,将卓凡一扯,道:“上树!” 卓凡会意,施展轻功随他而上。一干黑衣人自是紧追不舍,其中便有人亦是纵身上树。这树上打斗由于地面不同了,枝叶葱葱之间,极易遮住众人身形,施展拳脚亦稍有不便。树下的黑衣人恐伤及同伙,倒也不敢再发射弩箭。 刀剑相加之际,树枝树叶纷纷落下。卓凡在家中一向养尊处优,虽然于武功一途不曾懈怠,但却何时见过这般凶险?几次险些被敌人所伤,幸亏有沈冥即时相救,这才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二人在树上背靠着背,又击退了一波袭击。 沈冥于树枝上跃动还击,将两名黑衣人挥掌击落,一眼瞥见自己二人的两匹马恰好正在不远之处。 他心念如电,见眼前一名敌人举刀砍来,那人身后却随着二人。当下飞起一脚,正中对方腰际,这一脚劲道极猛,那人闷哼一声,眼见已是不活了,身子却横着飞了出去,正好撞向他身后二人。 沈冥见此空当,将卓凡一拉,二人纵身跳上马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