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的战士们忙活了一整天。在年三十儿的夜晚,让嘎化”战士 们吃上了饺子。 吃饭的时候,连长李林起兴让大家伙儿表演节目。谁有本事使出 来逗大家都高兴高兴。战士们全都不好意思起来,指导员董春田带头先 唱了首歌,大家鼓掌欢迎。可接下来,却愣是没有一个人上台去。 连长李林不高兴了,说瞧你们一个个儿的平日里都比着赛着争第 一。现在表演个节目都他妈怂啦? 其实也不是战士们不表演节目。只是他们在心里琢磨了半天。实在 是没啥拿的出手的。 会的几首歌那都是部队里大家伙儿全都每天唱上好几遍的歌儿,论 本事。也就是那些擒拿格斗射击攀爬,侦查连哪个不是行家? 还是指导员董春田明白战士们的心思,于是他招呼大家各自想想在 老家的时候学过什么各自家乡独特的东西。杂耍莫属唱戏都行!听指导 员这么一说。战士们的心思才转过弯儿来。可不是咋的?于是乎河南 的大个子高世军先站起来唱了段儿豫剧。战士们鼓掌叫好。 有了人领头,战士们也都开始犹犹豫豫的站起来表演了,有现场来 上一出杂要的,有唱河北梆子的,有唱黄梅戏的,也有人走到前面给 大家玩儿了小魔术”陕西沿岸的王子民更绝现场吼起了原汁原味儿 的信天游,吼得全连的战士们心里酸酸的想要掉泪。 此时的刘满屯,已经偷偷的溜回了宿舍。 刘满屯知道,自己压根儿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总不能对别人说, 我刘满屯能够降妖除魔吧?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早早的回了宿舍,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一直不放心家里面。 他真担心小毛出什么事儿,还有过年了,不知道家里面今冬的时候,是 否存了些鱼干儿啊什么的,今年家里是否还欠着队上钱了?债务还清了 没? 战士们热闹了半天,也终于在连长和指导员走了之后。被各班排 长喝呼着赶紧滚回去睡觉。 晚上十一点,刘满屯取了枪去换岗他答应肖跃,今晚上替他站岗 的。 这几天肖跃心情不太好,精神萎靡,毕竟走过年了,而且好长时间 家里都没给来过一封信,他倒是往家里去了几封信。可上个月还有回 信。这个月却没了消息。肖跃真的担心他的父亲是否已经被判刑了。 不题早就调查清楚了么,就算是不官复原职,也得给放出来了 啊。 所以白天的时候,刘满屯看到了肖跃独自一人在cao场的角落里抹 眼泪儿。 刘满屯了解肖跃的性格,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相反是一个真正的 男子汉,很爷们儿的一个小伙子。之所以掉泪,那也确实是想家。念 家。不放心家里的人了。 夜空中繁星点点,无月;即便是在夜晚。抬头望天,天空依然是 那么远那么的高,那么的辽阔。 刘满屯端着枪站在哨位上,向南望去。千里之外的家中,此时是 何景象呢?也许弟弟meimei们还在闹腾着没有睡觉吧?爷爷应该是早早 的睡觉了,凌晨还得早起,在家里守岁等着村里人去给他磕头拜年 呢。 就在他心思远远的飞回到老家里看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轻微的脚 刘满屯心神一震,立刻收回心神。警愠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从让坡下面传来的,一个人影正在往山坡上慢慢的走来。 “谁!口令!”刘满屯呼啦一下拉动枪栓,举枪瞄向了那个人影。 前些日子局势紧张,上级传下命令来。近有什么台湾的情报特务 潜入大陆,经常侦查我军的情报。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肖跃不屑的 对刘满屯说,扯淡,台湾的特务潜入大陆。那也是值查沿海地区的炮火 兵力布置等等,来咱们这儿侦查窃取个屁情报啊,飞机飞不到这边儿就 没油了,难不成台湾还真的能反攻大陆成功么?扯淡! 当时刘满屯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在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人出现 在哨位附近,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立刻提高警慢,直接就 拉动了枪栓子弹上胜。 “孤狼。”人影出声答出了口令。然后往上坡上又走近了些才招 呼道:“是我,郝明。” 其实不用他回答,当他走的近了些的时候,刘满屯已经看出来是郝 明了。刘满屯放下枪退了子弹,疑惑着问道:‘班长?你来干什 么?” “呵,大过年的,自己一个人不闷得慌啊?我来陪你说会儿话 口”郝明微笑着说道,人已经走到了跟前儿。 刘满屯心想找我说什么话啊?咱俩不是不对付么?不过他表面上却 不能这么说,只是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是国民党的特务呢。” “唷,国民党的特务有那么傻么?来咱们侦查连这儿触霉头,不是 来寻死么?”郝明开着玩笑说道。 刘满屯敷衍着笑了笑,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郝明的话又什么好笑 的。 接下来,俩人都沉默了口也许是以前两人之间的几次不愉快的矛 盾。让二人一时间真的找不出什么话题来聊聊。 郝明忽然从兜 工惋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递给刘满屯。 刘满屯怔了怔,推却道:“班长,正在站岗呢。 “得了吧。又没人看,还怕我给你穿小鞋?。郝明说道。 “没有没有。”刘满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下枪,伸手接过来 姆。心想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万一我这一抽烟,你他妈又该说我不遵 守纪律,思想意志够不坚定,怎么这么简单就让人给收买啦?就不注重 纪律啦? 郝明掏出火柴来给刘满屯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然后招呼道: “来来,别站着了,坐下坐下,咱俩说会儿话。”说着话,郝明一屁 股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刘满屯犹豫了一下,干脆也坐下了。他这才想起来,郝明平时可是 不抽烟的,而且以前就在全连那都是有了名的小气节约第一名,当然 了。自从他刘满屯到了部队之后,这个第一名他们俩就并列了。郝明 怎么舍得买烟抽了,还给自己烟?哦,大概是感谢我昨晚上救了他一命 吧? “刘满屯,其实,其实以前我挺对不住你的,现在想想,我真是无 地自容啊!”郏明叹了口气。大概是不会抽烟的缘故吧他深吸了一口 之后,被呛得重重的咳嗽起来。 “说这此干啥,都过去的事儿了。”刘满屯无所谓的笑了笑。他 确实不怎么记仇。 郝明苦笑着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有些事儿虽 然过去了,可我总得都告诉你是男子汉,就得敢作敢当,以前,我陷 害过伽…” “嗯?”刘满屯怔住了。不知道都明为什么说陷害自己。 “记得么。有一次紧急集合哨吹响之后。你找不到自己的帽子, 找不到背包带”是我头天晚上给你藏起来的。” “为什么?”刘满屯并没有生气。只是想不明白。 郝明没有回答他,接着说道:,还有,那次排长的钢笔。是我偷 偷的塞进了你的被褥里的。” “啊?”刘满屯这次真有点儿生气了如果说只是给他找茬下绊 子。这都没什么,但是偷钢笔那次。确实是在侮辱他了,名声实在是不 好卜偷的帽子扣在了头上。在那样一今年代里。谁都受不了的,刘 满屯皱着眉头有些冷冷的说道:“为什么?” “唉,满屯,你心里有气我知道,我那些事儿做的真他妈不地道, 你现在揍我一顿解解气吧。”都明垂头丧气的说道。语气里充满着懊 悔和歉意。 刘满屯真的很想拎起枪托往郝明的头上砸几下,可他终究还是忍 住动手的冲动,只是冷冷的问道:‘为什么?” “满屯”部明犹豫了一下,终于吸了两口烟之后,淡淡的说 道:‘我从小生长在山区的农村里,我们那儿穷啊,穷的家里七口人只 有两床棉被,穷的一年都吃不上一顿白面馊头。天天是野草青菜熬一 大锅粥。里面加上一定点儿的玉米面”就这样,从小到大没吃过一 顿饱饭,我打小就天天的往止上跑。打些野物不敢吃,卖到供销社去。 换点儿粮票回到家里全家用。知道不?我这身子骨就是爬山爬出来的, 当年征兵的时候,俺家里没门路,找到乡里拿不到指标,找到县里拿不 到指标,俺奶奶,俺爹俺娘。俺弟弟俺meimei都在家哭啊,俺奶奶眼睛 都哭瞎了,说咱家没指望了,可俺们没法子啊!后来俺在止里打兔子的 时候,遇见了咱们指导员,他们那时候是从部队出来,到县武装部接 兵。俺跑下山,拦住他们,给他们磕头”指导员那时候是个排长。他 心眼儿好,可怜俺。就给俺在县武装部弄了指标,让俺当了兵,” 刘满屯听着郝明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边儿说着,眼角都流出了泪 水。声音也哽咽起来。刘满屯忍不住心里也酸酸的。他打小受过太多的 苦和罪了,所以当郝明说起苦日子的时候,让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惺惺相 惜的感觉,都是苦命人啊! “你大概也看到了,俺在咱们连里。没有用过牙膏,没有用过香 皂。啥都没用过,俺当了兵之后。就连学习知识,认字儿,都是指导 员可怜俺给俺的铅笔和本。俺舍不的用,私下里自己跑到cao场上用木棍 儿在地上戈,因为俺知道,俺每天两毛五分钱的工资寄到家里头。家 里面几口子就能吃的好点儿。起码能填饱肚子了。” “班长”刘满屯心里没了气,对于这样一个苦命的人,他实在 是不忍心再去生他的气了,虽然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郝明为什么要 陷害自己。 “唉,不说这些了。”都明扔掉了烟蒂。双手使劲儿的抹了把脸。 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俺想留在部队上。能提干,混个一官半职的 就行所以俺很努力,比全侦察营的人都努力,军事技能全营都是第 一。因为俺知道,俺没文化。就得指望着军事技术比别人强,才能提 干”后来你来了,你一个新兵进入咱们侦察营,很快就成了全营各项 军事技能的尖子人物,比俺强。说实话,俺当时不嫉妒你,一点儿都 不。可俺害怕啊你当了第一,俺在全营就啥也没有了,怎么提干?” “班长,别说了,别说了。联道了,我不生气了。”刘满屯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小光江柚头 劝阻着郝明别再说下去了他完全能够理解为什么郝明要那么做。无非 就是想让刘满屯这样一个尖子犯了错误。受了处分,甚至被退出侦察 营。 郝明双手捂着脸趴在了膝盖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俺,俺对不起 你啊!” “班长。别说了。事情都过去了。”刘满屯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人。 郝明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多少年来。他经历了太多的苦,受过太 多的罪,可他一直都在坚强的忍受着,从来没有用哭来宣泄心中的痛 苦。然而今天,当他终于敢于承认错误。内疚自责,将一直以来都压在 心头的苦痛不安和愧疚说出来之后。终于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刘满屯终于还是没有想到该如何劝慰他。只得沉默不语,抬头仰视 深邃无尽的苍穹,想着如果所有人的命运。都早早的已经由f苍所安 排好了的,那么上苍,真的很不公平很不公平,上苍”真的很狗日 的! 厨样。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的命运,也就不是上苍所安 排的了。 自己只不过是注定了让上苍难以容忍的存在而已,那么整个世界上 唯一能够脱离命运的人,也就是他刘满屯了,因为”只有他。才可以 大大方方的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古彤说并非所有人的命运都是上苍所安排,可如今刘满屯想想。却 认为这就是上苍在那排。它也许没有那份精力去一个个的人管理,但 是它总能看到有些地方,大部分的人都生活的很痛苦吧?如果说上苍不 是个,那它拥有着无所不能的能力。为什么就不能够帮帮这此 苦难的人? 天若荆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沦桑…… 既然上苍无情,又何必管辖的灵的存在,又何必担忧地灵会成为恶 魔。会为祸人间? 如此想来,种种人世间的不公就成了上苍它自身之间的矛盾,那 么。它不是个还是什么?刘满屯忿忿的想到,继而又苦笑着摇 头在心里骂自己傻,老天爷它是不,和这些矛盾又有什么关 系?就连骂人,哦不。骂老天。都不会了。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刘满屯忽然有了一丝的感悟,冥冥中所谓的天 与地。也不过是在无穷无尽的意识当中,穷极无聊到了极点,在拿人世 间万物。开涮取乐解闷儿? 就像是当初自己认为古彤无聊的打赌,是活腻了一般口 也许,大地与苍天,也是活的很腻歪。无聊透顶了吧? 就在他心里怀疑着这种简直更加无聊透顶的感悟时,郝明抬起了 头。使劲儿的在脸上揉搓了几下,又掏出烟来递给了刘满屯一支,说 道:“满屯,能帮我个忙么?” “班长,你尽管说,只要我刘满屯能帮得到。”刘满屯肯定的说 道。 “今天我说的话,不要告诉别人。好么?”郝明给刘满屯点上了 烟。“不然,不然我真的就不可能留在部队了,跟你说这些,求你帮 忙。我确实不配,你要是愿意说出去。我绝对不会恨你,真的,我以前 那样对你,昨晚上,你还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救了我……” 刘满屯打断了都明的话,说道:‘班长。你尽管放心,以前的事过 去了。我会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我保证。” “谢谢你,满屯。 郏明赶紧的握紧了刘满屯的手。“以后,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 地方,我都明豁出命帮你,这条命从昨晚上你救了我之后,就是你的 了。 “班长,别这么想,真的没什么。”刘满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 句话他倒是真的发自肺腑口 不过刘满屯突然想到,如果郝明这般坦诚的把自己交给了刘满屯, 那么这种关系”将来的上苍再次降下劫难的时候,肯定会将郝明牵扯 进去的。刘满屯担心起来,郝明家里条件困难,就指望着他一个人的军 饷来养家,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也许。自己多虑了。如果真的担心 的话,自己又何必来当这个兵。何必又认识这么多的人。 刘满屯缓缓的站了起来,说道:“班长,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 我就当没发生过,不过”你没必要还我什么人情,也不要一直想着欠 了我什么咱们既然是战友,如果心里面一直背着这么个包袱,那咱们 的感情,就实在是不够真了,你说呢?” “满办”都明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刘满屯却想着。越活朋友越多。真比老天爷还矛盾! 耳畔传来了古彤的话:‘所以咱们得早作打算,不能够毁天灭地, 也得让老天和大地恢复之后。让它们再干一架。再恢复过来,就让它 们再干一架,总不能让它们有精力,去祸害更多的人,包括,你和 我。” “是啊,这还真是,个好法子。”刘满屯在心里无奈的说道。点 了点头。 郝明有些糊涂的看着刘满屯。不知道他点点头,是想要对自己表达 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