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时候,视线里一片模糊的混沌。 后脑勺的隐隐作痛告诉我自己应该还没有嗝屁,但眼前随即变得清晰的环境告诉我——距离嗝屁也并不是那么遥远的存在。 现在是什么时间,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如果把之前的外城区整个比作偌大的贫民窟,这里就有点像是一座鬼域,让人毛骨悚然。 我发现,视线的昏暗并不是因为我才从昏迷中醒来,而是这一片的建筑主基调就是这样,一间地牢。你要问我为什么这么确定?因为我的边上就躺着一具森森的白骨,他的脑袋就斜倚在我的肩上,虽说这个姿势挺暧昧的,但哪怕它身前是个再了不得的美人,想必现在也没有人会对一个骷髅架子感兴趣。 我不怕死人,比起死人,我更害怕活人,尤其是那些摆着一副笑脸,暗地里吃人的家伙。 我小心地环伺四周,尽量做到不动声色。 这个地方不到五平方,铺陈着茅草,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设施,我第一个反应是自己的身份曝露被人抓来了,但我很快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我看见了那个把我拖下水的“食人魔”也被抓来,死猪一样的躺在地上。 看他咂巴着嘴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拔出了腰带下系着的枪,拿着枪口抵在了这混蛋的脑门上。 冷静,达鲁,千万要冷静! 费了好大劲,我才努力让自己把枪口从这个蠢货的脑门上挪开,真是不爽到了极点,但是我另一方面说服自己,要干掉这个家伙只需要一包毒药,或者用匕首在他的胸口来一刀就可以了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伸手去身上摸了摸,我发现全身的武器和防身的药剂都在身上,也就是说他们连搜身都没有就把我给弄来了吗? 这里到底是哪? 我从蹲立的状态站起身,跨过地上那一具两具的“尸体”,走到了铁栏杆边上,朝外面窥伺了一眼。 我看到了红褐色的光源,但那火光离得我距离太远,所以这些牢笼里才显得如此阴暗。而且我确信得用“些”这个词,因为在我的目力所及之处,和囚禁我相同规模的地牢比比皆是。 我不认为做出这种事的主人只是出于他无聊的兴趣,就像我听见那混夹着鞭声的哭嚎声绝不是虚假的一样,这个安格特伯爵很有问题。 当然,这又是我无意中说的一句废话,你一定会这么认为。但该怎么说呢,如果不是这样强装镇定,老实说我已经要被扑面而来的压力给压垮了。 再一次确认了这些布满铁锈的铁栏栅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开之后,我拔出了贴身的匕首,开始仔细地检查起了地上的“尸体”。 当然,这样形容并不代表躺在这里的都是死人,或是像刚才那样和我枕肩相伴的骷髅兄,也有几条像是“食人魔”这样昏睡的死狗。我需要感到庆幸的是我比他们都要先一步醒来,不然躺在那里被人搜身的就是我了。 老实说真正的活人不多,除了“食人魔”外,还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跟我一样,被带来的时候并没有收身完全,不过这个工作的手尾被我给补齐了。我坐在牢房的最里面,和我信赖的骷髅兄坐在一起,然后一边思考着问题,一边等待着接下来必然会出现的事件发生。 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安格特伯爵招收下仆的说法完全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地牢是我推理的佐证,但是在更早之前,我就应该注意到的,这家伙每隔一个月就会在外城区招募一批人,而招募的对象也是像“食人魔”和我这样的人。 要说我和“食人魔”有什么相似之处。 你是想暗示我们长的都一样很丑吗?小心哦,我的火枪里的铅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擦枪走火的喔。 其实要说到真正相同之处,就是我们独行的身份,就算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我这么说的话,想必你也能够猜出,我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不妙了吧? 安格特伯爵究竟是打算拿这些人做什么呢? “哐嘡,哐嘡。” 我听见了铠甲金属片触碰在一起的时候发出的响声。 这无疑给我一个预示——有人来了。 我把骷髅兄往怀里一送,眯起了眼睛装作假寐。 两个持兵器的高大人影在牢笼门前探了探。 “怎么样?” “好像还没醒。” “那怎么办?” “呃……” 另一个声音还没来得及答复,突然,从地牢的深处传来了一个疯狂的喊声。 “喂,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被关在这里,我是去伯爵家工作的,我没有犯罪!” 那两个侍卫相视一笑,其中一个似乎还有一点高兴。 “看来有一个精神的,这样就省得咱们在费力地把这些家伙给弄出去了。” 这完这话,他们的身影从铁栏栅前面快步地走了过去。 我侧耳倾听—— “嘎吱。” “你……你们是什么人,不要过来,我什么事情都没有犯过,你们凭什么抓我。” “哈哈哈,这个傻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别跟他废话啦,主人他们还在等着呢,今晚上的祭典不容有失……这么算算,咱们得带多少人过去?” “3个,刚才那边准备的时候不小心弄死了几个,就让我们再带几个替补的过去。”另一个声音顿了一顿,在回答完他的同伴之后,变得狠厉起来:“不想死的就快点起来!” 接下来声音就变得噪杂了起来,时不时还有打斗的声音和铁器相交的钝响传来,但很快,这一切都归于平静。 “哼,不自量力!” 其中一个声音如此轻蔑的说道。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身上带着武器,但那又如何,就你们这群小混混能和我们骑士团……” “喂!” 边上的同伴制止道,很显然,这已经是问题发言了。 “反正这群家伙也……啊,啊,我知道了,总之——你这家伙别装死,给我起来!还有你,和那边的家伙,不想死的都给我站起来!当然了,你们如果觉得能够试着逃脱的话也不妨试试,不过之后可不会像这次这么留情了。” 零碎的脚步声再度传来,我看见一群人影从我眼前的铁栏栅走了过去。 “这次的药效似乎久了一点,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没醒过来。” “那样才好呢,不然一个劲地吵着烦都烦死了。” 说着这样话的两个侍卫带着押解着几个“犯人”离开了。 我猛然睁开了眼。 祭典?骑士团? 刚才那两个侍卫的话我可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看来对待这群被他们坑来的囚犯,也并不是单纯的施以暴力,他们似乎用上了一种能够让人昏睡的迷药,应该说像我这样被直接打晕的才是特例吧? 而且当时那两个引路的骑士就在当场,很显然,这件事似乎盘根错节。 但可惜的是,我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点都不感兴趣,这说到底也就是艾森德黑暗面罢了,但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啊,没错,我现在确实被抓来了,深陷在两难的境地里。但我也同样很确信,一旦发现我走失,我的伙伴一定会来救我,不管我身陷何处,莉莉娅这个达鲁定位器都能够正确的找到我的行踪。而我唯一担心的是莉莉娅会因此事暴走,不过团队里有擅于筹划的萨克在,应该问题不大,这样一想,我要做到的事便简单了许多,只要保持着在被搭救之前,不要被人干掉或者曝露身份就可以了。 而在这段等待的过程当中,无法回避的一个问题就是,我要跟这群狱友如何相处,他们如果都像跟我相敬如宾的这位骷髅兄一样就好了,但也不排除这群家伙会在关键的时候拖我的后腿或是对我不利。 这样一想,我松开了骷髅兄的怀抱,拔出了匕首朝着那几个睡着的倒霉鬼走了过去。 我达鲁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而被关在这里的这些人,本质上应该也跟我差不多,或者更恶劣才对,不然我也不会从他们身上搜出那些吓人的工具了,所以就不要向我抱怨了…… 当然,做这样工作我还是很小心的,毕竟他们要是突然暴起向我突袭,单纯以战力而言,我可能还真不是这群家伙的对手,所以我除了攥着匕首的那只手外,还提防地抓了一把睡眠粉。 至于下手的对象嘛,就先挑这个把我带进这重重危机的“食人魔”下手好了。 安心的去死吧,如果不是你这家伙的胡搅蛮缠,我也不会受牵连到这个地步,而且就算我不杀你,你最后还是被带去参加什么“祭典”,估计下场更惨,我以前听说蛮族就有吃人的习俗,也是什么祭典,谁知道呢。 就在我蹑手蹑脚地靠近“食人魔”身前,高举起匕首的时候…… 嘶嘶嘶嘶嘶…… 一股冷冽的寒气从我背后透了过来。 我猛然转头,背后什么也没有。 骷髅兄也靠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注视着我,周围的环境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是我却有一种仿佛自己是劫后余生的脱力感,怎么回事?自从上次在海里和海盗船上听到过两次奇异的声音之后,我就有点神神怪怪起来。 这是我多心了吧? 就在我游移不定地是不是再把那刀往“食人魔”身上再捅下去的时候,铁栏栅外面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音。 “达鲁。” 我没有任何的惊讶,因为我对这个声音很熟悉,扭过头去,萨克果然站在那里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