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的家是普通的市民家庭,父亲是一家厂子的技术员,母亲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这是戴添一离开大世界前谢思家的情况。不过,现在已经十多年过去了,又经过了2012这样的大灾难,虽然西安地处内陆,受水灾影响小,但冰封世界,也让世界人口锐减,还不知道她和她的家人到底怎么样了。 特别是现冰封世界后,农产品基本都要靠温室大棚来种植,产量极剧减少,而种植成本又提高太多,戴家几乎是靠八仙庵来生活的,像谢思家,实行配给制后,也不知道生活过得怎么样。一回大世界,家里有事,顾不上时,戴添一还没感觉咋地,现在一旦想起,他就感觉一刻都呆不住了,他忍不住立刻出门去,想去看看谢思。 谢思的家离钟九家还是有点距离的,而且,戴添一没有用界中界的瞬移功能。 他打开房门,院子里还是没人,这个院子里虽然有人打出的通道,但却似乎一直没人住。钟九一家,也不知道到那里去了。钟九的情况,等回来时,再问老太爷他们吧。戴添一这么想着,身体一翻出来时,就站到了钟九家院子中间,顺着通道走出了大门。 冰下的世界,同过去的区别并不很大,要说区别,就是明显萧条了许多。 他没有坐车,就在马路上慢慢地走着。 有道是近乡情更怯,他这时虽然不是游子回家,但那种怯怯的感觉却是一样的。心中很急,却偏偏动作缓慢。但即便是他慢慢地走,还是走到了谢思家的那个院子。 看情形院子应该是更破败了,但在晶莹的冰覆中,这种破败感并不明显。 戴添一在门口稍一犹豫,终于抬腿走进了院子。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楼也是那幢楼,连拐角处的那个小花园都还是原来的布局。假山学是老样子,只是,花园里现在已经没有了绿色的植物。不过,戴添一却看到大量的耐寒蕨类植物,戴添一知道,这是人类为了获得氧气而有意大量种植的。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现在整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这种植物了。 拐过一个弯,就是谢思家的那个单元,上到第五层上,门还是原来的那个防盗门,只是上面的漆皮掉了许多。戴添一站到门口,犹豫了半天,都不敢敲响那个门。门上倒有门铃,但戴添一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去按,除了交通之外,现在几乎所有的能源,都被统筹用来为种植和养殖业提供必要的能量,家里面除了必须的照明,基本什么电器都没有了。 戴添一犹豫着,其实他早都想来看看,但却一直没来,固然是家里有事,但更多的是,他本能地、潜意识里,拒绝来看……他怕来看。毕竟十几年了,自己生死不明,谢思她……她会不会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呢? 戴添一咬了咬牙,终于敲响了那个门。 “谁?”屋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戴添一心中一愣,这声音沙哑,却有点熟悉的感觉,但却不是谢思父亲的声音。他忍不住再次敲门,口中只道:“请问这是谢思的家吗?” “是啊……请问你是那位?”门里那位男子问道,明显地正朝门口移动,突然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响。 “我……我是她的老同学……”戴添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 “哦……请稍等!”门里面的人说着,仍然发出向门口移动的声音,但似乎又撞上了什么,然后终于到了门口,接着是门栓拉开的声音,门在戴添一面前打开来,一张熟悉的脸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戴添一惊呆了。 “师兄!”他几乎咬住自己的舌头,差点脱口叫出这两个字来,开门的人赫然是钟九。 但钟九站在门口,面对戴添一却像是根本不认识他一样,脸直向着前方,口中只道:“小谢她上班去了,你请屋里坐……” 戴添一则是大吃一惊,因为当年气吞山河的师兄,已经残废了。当年一双精光四射的虎目,此时已经成了两个黑洞,肩窝里架着两只木拐,健硕的身体,变得瘦骨伶仃,就连两只耳朵,也只剩下一个半了,有半只耳朵已经不见了。 脸上明显地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如蜈蚣一样从额头穿过鼻梁划到一边脸颊上。 强烈的震惊感让戴添一说不出话来,他什么都没说,从钟九旁边进到了屋子里。钟九在戴添一身后,轻轻地闭上房门,刚转身一走步,拐杖就拌在放在门旁边边的一个垃圾袋上,当时就身体一个趔趄,身体不由地往旁边一跌。戴添一眼急手快,一把扶住他,引着钟九坐向旁边的沙发上。 “奇怪——”钟九边坐到沙发上,边对戴添一道:“我怎么感觉对你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你是……” “我是谢思的同学,我姓伊……叫伊天岱”戴添一开口道,却报上了假名。 “哦——”钟九的脸上就微微地流露出有点失望的表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不好意思,我眼睛不成,您自己给自己倒点水喝吧……茶杯在茶几上,暧水瓶在那边墙角……”。 “嗯,我自己招呼自己,不用客气……您的眼睛?”戴添一强忍着自己的感情,一边故做平静地问道,一边却墙角的暧水瓶那里,给自己倒上一杯水。 “瞎了,给人刺瞎了……”钟九淡淡地道,将脸轻轻转向一边,显然不想深谈此事,却岔开话题道:“你是小谢什么时候的同学?大学还是……”。 “哦,我是她大学同学……”戴添一含混地道。 戴添一边同钟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边打量着房间的样子。屋子里面的东西,还是当年谢思家里的那些家俱,都有相当的熟悉感。但房间的布局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家具都变了摆放的位置儿。 正在这时,里间房子里传来妇人的咳嗽声:“钟九,外间来谁了?” 声音也很耳熟,戴添一一听,就知道是谢思的母亲。 “妈,你醒来了,来的是谢思的同学……”钟九答道:“你要喝水吗?小便吗?” 戴添一的心里就咯噔一声,一种痛的感觉就由心底升起。当年他同谢思在高中时就好上了,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学习,谢思不习惯戴家那种总是无声无息的生活状态,都是他到谢思家来。每天俩人学得晚时,谢思的母亲总会煮些汤元之类的小夜宵给他们吃。 “阿姨怎么了?”戴添一问钟九道。 “瘫痪了……大灾害那几年,东西本来就不够吃,又遇到小人作祟,谢思爸爸就每天把自己那一份口粮省下来,给谢思和她mama,最后竟生生把自己饿死了……mama一伤心,气血冲脑,一下子就瘫了……”钟九轻声道。 “哦,我去看看阿姨!”戴添一道。 “这个不大方便……你知道瘫痪病人都那个……大小便失禁,我又是个瞎子,为了照顾方便……”钟九的话没往下说,戴添一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当时就道:“不瞒大哥你,我最近几年修道有成,家里原是祖传的中医,对这种瘫症恰好有独到的治疗方法……” “真的?”钟九的脸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但接着神情一黯道:“可是现在中药比西药贵多了,我们治不起!” “这个你放心,我这治病主要是靠自己的道法疏导,基本不用啥药!”戴添一道。冰封世界,植物大量死亡,过去便宜的中药现在已经是天价了。 “哦……那就好,我先进去收拾一下……”钟九撑起自己的身体道,拄着双拐就站了起来,进到里间去。戴添一此时心神一动,就将自己的面孔改变了形状,谢思的mama可是认识他的,但此时,他已经不想或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里面收拾了许久,钟九终于拄着双拐出现在门口。 “伊大夫,收拾好了,您请进来……”心中一感激,称呼都变了。 戴添一一跨进谢思mama的那间屋子,眼睛就忍不住一酸,这个房间原来是谢思的闺房,谢思家里是两室一厅的房子,父母住在小房里,让宝贝女儿住大房子。那个时候,他来谢思家里学习,总是在这个房间里。 进门就看到正对门是一张大床,上面躺着一个头发已经华白的妇人,脸颊消瘦,双眼深陷,只能影影乎乎地找到当年谢思mama的一点影子。此刻,两只眼睛正打量着他。 “阿姨好!”戴添一打招呼道,眼睛却一直发酸。 当年谢思的mama可是有一双同她一样,会说话的眼睛,每次同谢爸爸在一起,那眼角一扫的样子,总让戴添一想像着有朝一日,他同谢思能朝朝暮暮相厮守时的样子。可是此刻,那个当年美丽的精灵般的女人,几乎变成了一具枯骨。 “妈,这是小伊大夫,让他给你看看……”钟九对床上的妇人道。 妇人对戴添一点点头道:“麻烦您了……” 戴添一强笑道:“阿姨,不麻烦,我和谢思是同学呐……”说着,走到床前,将手指搭在谢mama的手腕上。中医的东西,他原本跟太爷学过一些,因为几乎所有的算命的,都需要会一些医术的。他手指搭上去,眼睛一闭,将神识就透进去,用神识搜索谢思mama的身体。很快就找到了病灶的位置,和他判断的差不多,就是气血冲脑,局部血管破裂后,压迫了主要的神经。 这对于金身境的他来说,真真是小意思了,将神识顺进去,将那一团有问题的地方,捋顺了。顺带着,也将谢思mama身体里其他有些问题的地方,都给理了一下。这里正治疗着,就听到大门一声响,接着就听到一个柔软的声音:“妈,九哥,我回来了……” 正在闭目运神的戴添一立刻心神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