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在哭吗……”

阿盾的鲜血，淋在老者脸上，就似哭泣一般。他被老者捏着脖子，双脚离地，全身骨头早碎了。

身上，没有一处不伤。

“阿盾真无能……又让师傅伤心了……阿盾真软弱……又惹师兄烦恼……阿盾真是废物……连三师弟都害惨了……阿盾真无用，死了都要连累大家……”

不断的自责中，阿盾的罡气再现。

似乎，已生异样的变化。身上伤势，亦然迅速回复。

“师傅，见到你真开心。”阿盾忽然想孩子一般，抱着老者的头，泪如雨下：“阿盾知错了，不会再让师傅担心了。师兄，三师弟，谢谢你们来看阿盾，阿盾保证以后不会再哭了。”

轻盈动作中。

阿盾一改从前的直来直往，闪隐数米后。也不知道，他如挣脱钳制。

“六合……”

阿盾再执六合盾牌，擦掉眼中泪水，说道：“我的同伴，向我师傅和师兄弟致敬吧。”

六合嗡嗡微响。

甩掉最后的泪水，阿盾神色回复平静，对着三名盾牌战将说道：“再见了，师傅。再见了，师兄。再见了，可爱的小师弟。阿盾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阿盾会达成师傅的心愿，站到风云之顶。”

话语间，盾镜万千。

闪空耀日。

另一边的虫尸液海中，铁塔正痛哭流涕。

“对不起……爹……对不起……娘……对不起……”铁塔抱着两截上半身的虫尸，准确点说，是剩余的人形披甲尸身。人形虫尸拥进铁塔怀中，更现三人的相似本貌。

喃喃的恸哭声中，铁塔的罡气颤动。

地面的虫液，似受某种力量的影响，波动间一滴一滴地飘起，像细雨般反升到天空中。

恸泣声。

逆空而上的细雨。

形成一副极其诡异的画面。抱着两截尸身的铁塔，哭得就像一个孩子。强大莫名的能量，有着惊天动地的威能。随着哭泣之声，逆空布上的虫液越来越多。渐渐，连虫尸都要始碎化，飞升入天空之中。

叶影所在地方，已经没有所谓地面。

整个砂海世界完全崩坏。

半空中，叶影正躺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她的面前，披甲巨猿正像看小虫一般盯着她。

“小女孩，你的父母呢？”

巨猿双眼冒火，气息生烟，仍然在怒问这同一句话。

叶影此时，已经没有动作的力气。她整个身体，只剩余一条右臂和头颈，腹部以下都被什么撕裂而碎。她的手上执着无形匕，另一把有形匕正插在巨猿的手臂上，并没有创成大多损伤。

听到巨猿怒吼，叶影笑了。

吐！

仅余最后的罡气，带着叶影的鲜血，吐到巨猿的脸上。

叶影笑得很开心：“不知道。”

吼！

“小女孩，你的父母……”巨猿惊天动地的怒吼，几乎整个空间震碎，所有飘扬的岩石土块，都化为齑粉。叶影就像没听见似的，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带着微笑。就像完成心事一般，静静沉睡去。

嚎！

披甲巨猿狂吼间，身体生出裂痕。

渐渐。

粉碎，消散于无形。

叶影小半截的尸身，在诡异的血光中，慢慢还原。天地间，似有无尽的能量，缓缓涌向复原的叶影。瞬息之间，天地再生，万物重现。兽，虫，鱼，鸟，纷纷现身。树木，花草，迅速生长。

片刻之后。

叶影就像躺在一片鲜花海洋当中。

洁白的额头中央处，忽然冒出一个银色的狐状印记，神异诡秘。

********************

叶扬，已然无法直腰。

“第七剑了……”流血的嘴巴，叶扬带着血沫缓缓吐出四个字。

此时，他显得很开心。

背后黑白双翼只剩下一支白翼，手臂也剩执剑的右臂。一双眼睛血流不止，似乎已然伤瞎。黑剑横在胸前，挡住心脏的位置。可惜的是，坚硬到从不破损的星陨铁，已经被普通长剑一招洞穿。

长剑，还透入叶扬的胸前，贯透入他的身后的石柱内。

叶扬面前，仍然是那位白衣如雪的剑客。

击杀叶扬后，剑客身上边一点灰尘都不沾。除了面纱被划掉一小块，露出尖尖的白皙下巴，再没有任何损失。一剑洞穿叶扬的心脏后，白衣剑客的身形开始模糊，整个砂海世界开始崩坏。

“总有一天，我会赢的，倪……”

叶扬断气之前，仍然保持微笑。似乎刚才，他做了一件非常满意的事情。

所谓死亡，微不足道。

砂海世界崩坏，风雷乱生。整个空间，瞬间变成无尽空境，风云雷电同生，展现末世境像。龙卷风暴，如万千巨蛇，朝叶扬的位置噬咬而去。漫天雷光，如百万条光练，疯狂轰击叶扬位置。

风卷！

雷轰！

情形堪比末日天象。满天云彩，像被异引扭曲，形成一个小型的云彩星球。

内部中央，正是叶扬身死断气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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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

黑王闭合的双眼，猛然睁开。三个月，终于有人出来。

砂球微裂生痕，忽然闪现出幽幽如鬼影的黑色衣袍。叶影，第一个走出砂球。此时的她，更显得虚无飘渺，即使眼见她就身在此处，亦然无法产生任何感应。

似乎眼前，根本就无人现身。

呼息，脉动，威势全无，甚至连体温也内敛了。完完全全，身等同影。

……恭喜……

黑王传念道喜，它知道叶影的本源化身力量，还在先天一阶之上。三条狐尾，最少是妖修三阶。相论而比，比先天罡气三阶还要牛叉一点点。但是叶影以妖躯修练人类的罡气，还能修至先天一阶，绝对是非凡妖灵可及。

人修妖易，妖修人难。

这一点，黑王可是一清二楚，这跟‘好人学坏’与‘坏人学好’同样道理。

……谢谢……

……不必担心，叶先生会出来的。他的胆子，还不至于连心魔都克服不了……

黑王见叶影脸色不喜，安慰道。

叶影微微触动。

……不见得。越强的人，心魔也越强，要过这一关跟实力完全没有关系。不知道有多少强者，一直无法领悟先天境的技法，就是心魔作怪。他们，不愿意去面对这些内心的恐惧……

听闻叶影之言，黑王反而怪讶了。

……影，你领悟先天罡阵了吗……

……嗯，有幸得成……

黑王闻言，不由苦笑。能成先天罡阵，跟幸不幸运可没有关系。先天境界，运气已经没有作用了。没有足够的悟性，绝对不可能成功。

先天武者，一千人中不到一人能成先天罡阵。

即使踏入先天三阶，甚至突入先天四阶的强者，也不一定能成先天罡阵。

先天修行，首破心魔。

理论上，不能破除心魔的人都有收藏最深的恐惧。不敢直面心底恐惧，就没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对于修练者来说，‘害怕’一词是修行的最大忌。所以，即使年久月久，实力提升上去，也无法领悟先天罡阵。

轰！

又十六天后，一个怒拳自砂球内轰出。

铁塔稳步渐行而出，势如山岳。

仿佛，他这一站，就像在天地间钉了一条不倒之柱。只要他站着，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让他倒下。一双拳头，更似能轰碎天地万物。力量气势，比超级圣兽更胜出百倍。

“叶影，早！”

忽然之间，铁塔的气势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副平常的面孔。

真真正正。老实巴交，人畜无害的模样。

打招呼时候，就如同平常的邻家大叔，丝毫没有柱天镇地的气势。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连半分罡气都没有修练过的普通壮汉。甚至，连身强力健的小小霸气都没有了。

……铁先生，恭喜……

先天罡气，已然控制自如。黑王微微惊讶，铁塔的进步虽不及叶影，却远胜于一般的先天强者。

至少，刚刚突入先天一阶的强者，绝对无法收敛威势。

……谢谢黑王先生，幸运而已……

铁塔有意无意地，用上了叶扬经常使用的借口词语。

黑王微笑，不语。

又二十四天后，砂球终于暴出巨响。

六合盾，首先飞射而出。阿盾慢步走出时，看到叶影和铁塔都在，先是一惊，又是一喜。人未至，先扬起拳头，对着铁塔。

二人双拳交击。

空气微震，似乎烧焦味道。

表面上，周围不生任何气劲波纹，甚至连微尘都不扬起。

阿盾看起来，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起来。之前嘻皮笑脸的面貌，没有什么变化，一双眼睛却更深邃了百倍，似是星空黑夜一般，让人迷失其中。

“不错不错，老铁也有点模样了，赶得上我十份之一。”阿盾忽然回复臭嘴模相，说道：“跟着我，不会丢脸了。那个，老叶这混球在哪里，不会出去泡妹子了吧？”

……他没有出来……

黑王传音道，阿盾的控制亦然出色。

铁塔和阿盾二人都没有领悟先天罡阵，却修为甚高，不比叶影差多少。

“没道理啊，这混球莫非吃错药啦？”阿盾这会真奇怪了，他本来以为叶扬会是第一个发现‘幻境’，并且脱离幻境的人：“照老叶的水平，他应该只比阿盾大爷我慢一秒钟出来才对，为什么现在都没现身？”

黑王没有回应。

砂球由虚空魔族的力量结界生成，它没有回复实力，无法探测其中变化。

凭叶先生的能耐，亦无需担心。

灵修者，即使在幻境中失败，精神受损也极低。严格来说，叶先生一进幻境就应该知道身处何地。无论通不通过心魔的考验，他会都会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又十日……

又一个月……

又三个月之后……终于，砂球微有异动。

“流光！”叶扬的声音自砂球中传出，一道剑气从内部激射而出。划过地面，裂出一道万米长的深坑，如同地崩后的大裂谷。空间之气也似乎被这一剑斩成两半，终于无法合拢起来。

砂球破碎，叶扬身形缓现。

盘膝静坐的铁塔，把锁链当床睡觉的阿盾，以及扭曲空气中慢慢现形的叶影，都眼露欣慰神色。

老叶这混球，终于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