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那个人”会如此肆无忌惮，本以为只是三少一个人罩着他，没想到，他的背后，竟然是整座基地！真是狂得有道理，狂得应该啊！

所以，自己到底有什么依仗，到底怎么才能杀掉“那个人”，到底怎么才能结束从前世蔓延至今的梦魇……所以，只能那么做吗？

林雪捏紧双拳，把头深深埋下，不想让富振东看到她脸上的变幻莫测。

富振东脑子里乱得可以，有一肚子问题要问，但看见林雪低着头，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只能呆呆站着。两人之间竟然呈现出一片交流的真空状态，谁也不说话，只有冷风凉飕飕地刮过，加上满地翻滚的枯萎的藤蔓，真有种“枯藤老树昏鸦”的荒凉干。

也许这片刻的寂静让林雪的大脑重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知道教授在哪儿了！”林雪抓住富振东的胳膊，激动地说道。

富振东还没理顺好自己的情绪，林雪这么一打岔，让他更加混乱了：“等等，我真的来不及跟上你的节奏……教授？哪个教授？失踪的那个？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这个事情先跟我说？如果说大丽和多多不够稳重，杜鹃才加入不能完全信任，那你还有孙舒啊，她不是你一直称赞的吗？而我，就像大丽说的，我的父亲是富荣，他‘拐骗’了你最信赖的姐妹，把你的队伍弄得分崩离析、差点覆灭！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你委以重任呢！”

“富荣才没有拐骗林可彤，她是自愿的。我最佩服你父亲的一点在于，他cao纵人心的本事无人能及，就算他不发一言。也会让别人按照他的剧本，做出对他最有利的选择。”林雪被富振东突然的咆哮吓得噎了一下，吞了一口冷空气，顿时冷静了下来。看到富振东有些沮丧的样子，林雪突然笑了起来，然后，拥抱了他，柔声说道：“你和我不一样，和富荣不一样，和那些习惯了杀戮和纷争的人不一样。你身上还有正义感存在。我信得过你。”

林雪从来没这样柔情地对待过他。这让富振东有些受宠若惊。虽然林雪身上那层厚厚的脏污没有洗去，仍然散发着刺鼻的腥臭，但富振东被她拥在怀里。却一点都没闻到这股恶臭，只感到一股如沐春风的温暖，还有因为太过激动而抑制不住的颤抖！

富振东将近一米九的个头，想要把他的脑袋搬到自己肩头，确实有些吃力。林雪踮着脚尖，努力往上够了够，头顶只能碰到他的下巴，白瞎了被异能改造过后猛窜几厘米的身高。

不过，她并没为难多久，富振东很快弯下腰来。将她拥入怀中，双臂紧紧勒住她的身体，像是要把她揉碎了一样！

“你喜欢我吗？爱我吗？”富振东的声音有些哽咽，整个人抖得像是开了震动一样。

“哦，喜欢啊。”林雪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拍拍他的后背，温柔地说。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应我？”富振东又问，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跌进泥土里。

看不到他的神色，林雪却并不担心，仍然轻声细语，仿佛在哄孩子一般：“对啊，为什么？”

富振东的身体突然不再颤抖，他手上的力度又猛地加重几分，然后非常冷静而轻柔地将林雪从怀里推开，摇摇头，说道：“别再演戏了，什么‘正义感’，那都不重要，不是吗？就算你做什么我都无所谓，但我还是会受伤的。”

林雪眨眨眼睛，眉梢不经意地跳动了一下，赶紧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排小白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可彤的背叛，已经让你不再相信任何感情，你现在只是想把一件事情做完，而不是真的想要守护什么。”富振东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她，不知是在祭奠自己的真情，还是在可怜她的假意，“你连‘心’都没有了，还要用什么来爱我呢？”

“我明明在守护很多人，是你理解错了。”林雪淡淡说道，不想解释什么。

“想用我来牵制富荣吗？可惜，他一向看不上我，觉得我太过懦弱，成不了大事，我那个肆意张狂、无法无天的‘弟弟’倒是很得他的意。所以，你看，我没什么用。”富振东彻底放弃了，他颓废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笑得无奈又可怜。

“你怎么会这么想……”林雪很惊讶他的自轻自贱，富振东一向温文尔雅、稳重大气，看上去自信又潇洒，没想到他内心竟是这样自卑的一个人。

富振东突然有种万念俱灰的绝望，突然觉得，这一生，竟然这么可笑——他一直想向富荣证明自己，却只是亦步亦趋地模仿父亲的言行举止，根本学不会那套阴损诡谲的招数，所以，他永远成不了富荣想要的那种助力，自然也永远无法得到富荣的器重。林雪的态度撕开了他心底灰暗的伤口，仿佛兜头罩下一片浓重的乌云，将他打落无极深渊，背负上那么沉重的包袱。

“可是，怎么办？我爱你，很爱很爱。”富振东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搭在林雪肩膀，嘴角微微下撇，似笑非笑，“第一眼见到你，我只觉得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却不知道，自己竟然会爱上你……人生真的无可预料，我输了……”

“所以我也喜欢你啊。”林雪叹了口气，再次抱住他，像抚摸婴儿一样轻拍着他的脊背。

这一次，富振东没有主动弯下腰来，而是任她抱着，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用瘦削的下巴顶着林雪的头顶，语调平稳地没有一丝波动：“‘喜欢’和‘爱’不一样，我们都懂的。所以，你不必刻意委屈自己的情感，强迫自己来‘爱’我，继续‘喜欢’我好了，我会照你的安排行事的。”

林雪觉得心里凉凉的，仿佛哪里突然空了一块似的。自己明明抱着他，却像抱着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竟然，这么难过吗？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富振东倒是最先清醒过来的，但是他并没放手，反而抬起胳膊，将林雪禁锢在自己怀里，眼睛看向前方，问道。

以林雪的能力，若是真想挣脱，钢筋水泥也拦不住她。但她只是象征性地挣了两下，就放松地依在富振东身上，轻轻说道：“接下来，我就要利用你了。”

“想好怎么做了吗？”

“嗯，把你叫过来的时候，就想好了。”

这番对话着实有些伤人，但林雪真的不想再骗他了。这个玻璃心的男人，只能听真话。

“你，你们……”两个人抱在一起，密谋了很多细节，但在外人看来，他们却是在深情相拥，在这样的废墟上，这样的拥抱显得格外浪漫，跑来叫林雪的大丽也被这情境吓了一跳，一叠声的“你”和“你们”，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雪将脑袋从富振东结实的胸口移开，看向他身后的大丽，平静地问道：“什么事？”

她这么理所当然的样子，倒显得大丽大惊小怪了。

大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眼神还在两人脸上逡巡，嘴里已经吐蹦豆一样说开了：“雪，你快回去看看吧，冬月姐回来了，她，她很难过。”

“果然回来了。”富振东终于放开双手，让林雪能好好看着大丽说话，但他转过身来，还是搭着林雪的肩膀，动作无比自然，就像搭过千百次一样。

大丽纠结的小眼神一直瞟着富振东那只特别显眼的右手，但只敢看，不敢说什么。

林雪点点头，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富振东的小动作，问道：“她一个人回来的？”

“嗯，一个人，她那五个姐妹，都死了……”说到这里，大丽半垂着眼帘，脸色有些灰败。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这五个女孩都是善良纯真的，或者说是被任冬月保护得太好，就像被林雪过分保护的大丽她们一样。毕竟是一个队伍里的姐妹，大丽已经打心眼儿里把她们当成自己人了，谁曾想，前一秒还娇俏可爱的香香已经沦为花肥，那四个女孩也陈尸仙人掌之上，被救下来时仅剩半副枯骨。这样悲惨的情形，简直让她不能正常呼吸了。

“别伤心，你们不是好好的吗？”林雪走过去，拉住大丽的手，又帮她擦了擦腮边的泪水。

“可她们死了……香香之前还说，说这几天，是她在末日里过得最安稳、最舒服的，她还高兴来着，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大丽说着，干脆泣不成声了。

林雪皱皱眉头，看了一眼同样露出悲怆神色的富振东，只能继续安慰她：“别哭了，你都哭成这样，还怎么劝冬月姐？快擦擦眼泪，别让她看到。”

“雪，你真坚强！”大丽赶紧抹了把眼泪，带着些许崇拜看着林雪，似乎想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没什么，只要想想，以后还有那么多生离死别，哭不过来的。”林雪淡淡说着，向前走去。

ps：

用祭奠逝去的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