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简直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步伐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看得一直在山下等着的众人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林可彤迎上去，抱住她的胳膊，高兴地向她身后张望，“孙舒呢？她走得慢，你也不知道等等她！”

“她暂时留下了。”林雪还是笑着，其他人却瞬间变了脸色。

“什么意思？为什么留下！是不是那个狗屁‘山神’故意为难咱们！”大丽直愣愣地冲过来，手里握着大砍刀，随时准备冲进去救人。

林雪揉了揉笑僵了的脸颊，飞快张合着上下颚，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的笑容不至于显得太过放肆：“放心吧，是好事儿。”然后，简明扼要地把相关事情跟伙伴们交代了一番。

再说到孙舒将会获得的好处时，林雪不由眉飞色舞起来：“这片森林力量惊人，据我估计，班长最多半年便可以升到蓝阶，到时候可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本以为大家会和她一样兴奋，但是，她收获的只是一片沉寂。

许久，林可彤才艰难地开口说道：“雪，你就把孙舒一个人扔在山上了？我觉得，那个什么‘小山’肯定是在吓你们啦，地球怎么可能被植物侵占？人类就可以一夕之间砍光所有树木啊！你肯定是想太多了，要不然就是被它影响了判断。这个说法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是啊，是啊！要不，我们还是回去找她吧，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啊。”秦羽超也心存不忍。

大丽和多多就更不用说了。围着林雪，七嘴八舌地陈述利弊，非要把孙舒带走不可。

林雪被各种各样的劝说围困了，她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眼睛被额角投射下来的阴影遮蔽，没人能看到她的情绪。其实，林雪现在很是失望。甚至沮丧，她明明安排了一个最好的结果，却平白招来同伴们的猜疑，也对，谁会相信平日里柔弱纤细的草木会成为毁灭地球的元凶？如果不是净无，恐怕她自己也不会相信吧？所以，是不是应该把神境的秘密拿出来分享呢？否则。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没人相信……

“好了。你们别说了！”一双宽厚的大手突然覆上林雪的肩膀，将她拉向自己的胸膛，林雪瞪大了眼睛向上看，只看到那人突起的喉结和布满胡渣的下巴。

是富振东！这样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优美的脖颈，除了他，在没有别人。

“林雪不会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情，所以，不论她说出怎么荒谬的理由，我都相信！”富振东低下头。温柔地看着林雪，“你说地球会毁灭，那就真的会毁灭；你说孙舒留在山上有好处，那就真的有好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

突然之间，林雪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富振东垂下来的眼帘。遮不住那满溢的柔情，虽然说得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这样坚定地相信，正是林雪一直渴望的。她趴在富振东的胸口，听着他平缓而有力的心跳，仿佛，这个世界都安全了。

秦羽超愣了两秒，赶紧把林雪从他怀里拽出来，仰着下巴说道：“我自然也是相信林雪的，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相信她吗！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没办法相信。”林雪把秦羽超推开，脸上恢复了平静，淡淡说道，“大家放心，孙舒一定会成为高阶进化者，到时候，对我们这个队伍将是非常强大的助力。我已经给她留了通讯石，还有大量生活用品，如果有什么需要，她会随时和我们联系的。”

“通讯石？你不是把仅有的两块都给出去了吗？一块在我这儿，一块……”林可彤飞快扫了一眼新加入的几个人，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林雪皱了皱眉头，黏黏的存在确实是“不能说的秘密”之一，但总觉得林可彤刚才的表现太过刻意了。当然，这很可能只是林雪的错觉而已，林可彤这么优秀的演员，经常人戏不分，就算是日常生活也带有一丝戏剧表演的成分，刚才的失态，大概是有些急躁了吧。

“我……下来之前，又去取了一块通讯石，嗯，又去取了一块。”林雪怀抱双臂，脸色沉郁。

为了和孙舒时刻保持联系，林雪特意回到神境去找净无帮忙，希望他再提供一块通讯石。这种石头虽说极其珍贵，但“圣女”出手，总不至于铩羽而归吧？

白光闪过，神树的绝美身姿在圣殿里轻轻摇曳，很意外的，林雪并没有看到净无。

“神树，大祭司去哪儿了？”每当林雪有回神境的念头，神树总能及时感受到，并且会立刻通知净无，让他赶紧过来“迎接”。但是，平时都不曾落下的“迎接”，林雪时隔这么久才回来一次，净无竟然没有出来，真是太不寻常了。

神树舒卷着自己的枝叶，用宽厚的叶子轻抚林雪的头顶，那样的姿态，竟然有一丝凄婉。

“为什么不说？告诉我啊，净无哪儿去了！”神树的表现让林雪更加紧张，一把扯住神树的叶片，急切地询问道。

“您是圣女吗？真抱歉，我来晚了。”身后响起一个稚嫩却工整的声音，林雪赶忙回头，却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儿正站在祭坛前面，微笑着看着她。

这个小孩儿大概十岁不到的年纪，长得唇红齿白，拥有瓷娃娃一般的肌肤，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他长发披肩的样子雌雄莫辨，但这样单薄瘦弱的身材，倒是像男孩儿多一些。

“你，你是……”林雪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男孩吓住了，尤其是，他还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长袍，看上去根本就是小一号的净无嘛！

那男孩儿眉宇间满是淡漠，虽然眼睛看向林雪，但视线里根本没有任何生物，仿佛在看一块石头或者一棵树。他扇了扇纤长浓密的睫毛，笑着说道：“您好，我是辛无，请跟我来。”

没错，一样的语气和眼神，一样的疏远和冷静——莫非净无缩小了，所以改名叫辛无？

林雪满腹狐疑，跟在辛无后面，走进圣殿。

“你其实是净无吧？别逗我玩了！”辛无连走路的姿势都和净无一样，“飘”着走的，林雪好奇地扯扯他的头发，甚至还捏了捏他胶原蛋白丰富的小脸蛋，毫无作假痕迹。

辛无也不生气，只是有些无奈：“您跟我来就知道了。”

“你肯定是净无嘛，哎，扮小有意思吗？别闹了！”这小娃娃的肌肤吹弹可破，摸起来滑不溜手，林雪又狠狠捏了两把，心里偷笑。

辛无半眯着眼睛，微微摇头，将手一扬，殿门轰然洞开，他半弓着腰，指向前方：“请进吧，圣女！大祭司殿下正在等您。”

“你不进去吗？”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涌上心头。

辛无仍旧低眉顺眼，整个人无喜无怒，越看越像最初的净无。

“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这个声音……林雪猛地回过头去，拔腿就往里面跑。

净无的屋子仍旧整洁明亮，除了一张床之外，四壁皆是高达屋顶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各种系列的书籍，还有不少特别厚的书本堆在床前，似乎是净无经常翻看的。

而净无，这个明亮如光的男子，此时正躺在床上，露在外面的手臂纤弱得随时可以折断，整个人苍白得几乎可以看见皮肤下的血管，像染了大病一样，慢慢枯萎。

“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林雪赶紧握住他的手，心疼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我，快到时候了……”净无费力地喘着粗气，抬手擦去林雪落下的泪珠，小声说道，“看，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秃子了。”

林雪悲伤地拍了拍净无光得发亮的脑门儿，想要笑，嘴角却如同挂上了千斤之重，怎么都无法抬起，只能颤声说道：“什么啊，竟瞎说！头发会长出来的，做秃子很光荣吗！”

“林雪，你听我说……”净无的神色突然一凝，紧紧抓住林雪的手，把她拉向自己。

林雪却连连后退，躲到墙边才停下，双手捂着耳朵，一边哭一边叫唤：“我不听，不听！你说完就没有了，我才不要听！”

“我没有力气说话很大声，不管你听不听，我还是要说的。”净无轻轻咳嗽了两声，细声细气地说道，“辛无是下一个大祭司，他诞生时日尚浅，不会像我这样跟你沟通，你一定要担待些，我也会跟他好好解释……你们，千万不要吵架，他年龄小，很容易失控，你……”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净无，我要你回来，为什么非要换人不可呢！大祭司就是神树的果实嘛，我去求求神树，让它继续用你！”林雪哭着跪行到门口，准备往外冲。

“这是，改变不了的啊，就像春花秋叶，早晚会从枝头掉落，我，也只是一颗果子而已啊。”净无虚弱地笑笑，半合的眼睛里，似乎放出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