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虽然一直隐瞒自己的能力,但他毕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有时,难免会借助预知能力多管闲事,所以,他在队伍里还挺受重视的。见汤姆在林雪这边耽误那么久,可能是怕人才被抢走,那个黑人队长特地派人过来交涉好几次,终于把他带走了。 但是,当传令官宣布重新启程的时候,外国人的队伍竟然从三车转移到二车上,而他们的人数竟还比那个走掉的队伍多两人,好不容易舒畅的空间重新拥挤起来,大家只能贴得更近。 回到车上,林雪一直阴沉着脸,不看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而是僵直地盘腿坐在地上,甚至还把眼睛闭上了,简直就像老僧入定一般。 大丽最讨厌自我检讨,她觉得那是失败者才会做的事情,但林雪已经一动不动两个多小时了,这让她不由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当一个人开始全心依靠另一个人的时候,能做出的改变真是惊人的。 “雪,我……我错了,我不该和可彤姐对着干。”大丽的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黑暗里,她倒不必那么忸怩作态,但向自认为完全没做错的事情妥协,这还真不是大丽的风格。 雕像一般静坐的林雪终于有了反应,但却不是回应大丽的道歉,而是把脸撇向另一边,不看她。 不想看,也不想听!万一,这是最后一眼该怎么办! 大丽见林雪没有接受她的道歉,虽不觉得丢脸,却觉得委屈,而且很失望。她的双手漫无目的地前后磨蹭着跪坐在地的大腿,防雨绸的裤子摸起来竟然有些扎手,刺耳的摩擦声回荡在车厢里,很多人皱眉望过来。却因着林雪的威慑,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孙舒把她拉走的,大丽离开时的表情特别幽怨,她是真的后悔了。 下午四时许,车子再次停下,传令官挨个车子通知,已经到鲁安镇附近了。 林雪心中一阵酸涩,她睁开眼睛,看了缩在车尾的汤姆一眼。见他吓得小脸煞白,整个人抖得像筛糠一样。其实,能预言未来又怎么样呢?还不是眼睁睁地看自己赴死?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只会在死的那一刻感到0.01秒的恐惧,而不用忍受这样长久的折磨。 “都到地方了,为什么停车?直接开进镇子里不是更好?”富振东自言自语着,将隔热层掀起来一角,向外张望。 “看什么。回去!”旁边突然砸过来一枪托,差点击中他的眼睛!富振东连忙回撤,但还是被扫中了眼角,顿时留下一道血线,右眼很快肿了起来。 林雪现在的心情极为复杂,脆弱的心灵受不得一点点刺激!若是汤姆没告诉她自己的预言。富振东被打,她顶多会找那个不知深浅的士兵理论,或者直接打一顿出气;但现在。富振东眼角见血,那一抹在她看来极为显眼的红,对林雪而言就像一个预兆,就像在印证汤姆的预言! 一种无力回天的苍白感涌上心头,一瞬间。林雪崩溃了! 她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去,快如闪电地扼住那个士兵的脖子。当手触及到那温暖的脖颈。感受到血管里蓬勃涌动的血液,她突然有种切实的感觉,好像自己可以改变、可以逃脱,好像,命运就被自己牢牢抓在手里! 富振东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赶忙按住她的手腕,急道:“你干什么!快放手!这点小伤,用不了五分钟就痊愈了,你何必跟他置气!” 林雪的双眼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掐着那个士兵的脖子,将他提到半空中。虽然富振东用力压住她的手臂,但却几乎起不到任何效果,那个士兵被掐得满脸通红,额头和脖子青筋暴起,双手奋力捶打他能碰到的一切,两只脚如溺水的人一般疯狂地蹬着——虽然林雪还未用力,但眼见那人就要坚持不住,窒息而死了! “快拦住她,快!”富振东本以为自己可以制住她,但真正交上手才知道,自己的力量尚不及林雪的十分之一,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赶忙招呼其他人帮忙,千万不能让林雪杀了这个兵。 秦羽超等人被林雪的突然发狂吓住了,富振东喊了三遍他们才反应过来,赶紧绑手的绑手,束脚的束脚,把林雪拖进车里。幸好,林雪本能地贪恋血液流动带来的真实感,这才没有直接把那个士兵的脖子扭断,否则,就算同伴们能缠住她,也只会“救”下一具死尸。 孙舒赶紧将手覆上林雪的脸颊,她知道,林雪每次接触到她,总会产生触电一样的反应,她的能量会奔涌着冲进林雪的身体里,希望,这会让林雪清醒过来。 “你们压着我干什么?”林雪的身体抽动一阵儿,渐渐醒转过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七横八竖压在自己身上的伙伴们。 “你刚才……算了,没事。”孙舒继续抱着她的脑袋,觉得有必要让她更清醒一点。 “林雪,你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惊慌失措的士兵将三少找了来,他阴恻恻地出现在卡车门口,冲里面叫嚷着。 林雪总算记起一点刚才发生的事,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沉声回答:“没有,但你的手下打伤了我的人……” “够了,你以为这个隔热层只是为了挡风吗?它最重要的作用是遮盖你们这些废物的气味!是我让他们戒严的,你想掐死他,不如干脆掐死我算了!”三少怒喝道。 林雪自知理亏,也不和三少对着干,只是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 三少很满意她的表现,在他看来,林雪这是服软了。 “你们老实点,别再惹事!”三少狠狠瞪了林雪一眼,转身走向三车,吩咐道,“你们,下来探路!” 什……么? 探路?谁探路谁死得快,每个末日里的幸存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凭什么让我们探路!”最先冲出来理论的,是那个得罪林雪的壮汉,他心里悔死了,早知道三车要探路,不管林雪再怎么威胁他,他都不会换车的。 “倒霉。”三少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吐出两个最无情的字眼,他身后荷枪实弹的士兵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个男的,只要三少一声令下就会开枪。 如此一来,再没人敢有什么异议,只能乖乖被枪指着,向镇子里走去。 三车的人打头阵,二车的队伍也要紧随其后,他们身后是五十名分拨出来,持枪戒备的士兵——不知是防突发事件,还是在防这些不情不愿的佣兵。 如阿宝所说,鲁安镇确实古色古香,青砖灰瓦、白墙翠竹,每个角度都是水墨画一样的意境。林雪虽然是个标准的宅女,却也曾向往过这些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鲁安的园林集天下大成,今生能亲眼得见,也算了却了她的一桩心愿。 只是,镇子里安静得出奇,没有丧尸也没有怪兽,倒是让大家都不太适应了。 “你们不觉得这种情况特别眼熟吗?”多多胆小,赶紧牵住林雪的手,躲在她身后东瞅西看。 “嗯,诡婴。”林雪一手抱着朵朵,一手牵着多多,感觉自己特别像生了两个孩子。 “可是,感觉不太对啊。”林可彤仔细观察了一阵儿,小声地说,“你不觉得这里实在有点太干净了吗?除了墙上有血迹,竟然连一具尸骨都没有!” 林可彤这么一说,立刻让大家警觉起来。林雪赶紧让朵朵扫视了整个城镇,却没有任何发现。 “也许是你太紧张了。”听到这个结果,秦羽超咧开嘴笑了。 “希望如此。”林可彤应承着,捏紧手里的砍刀,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大家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很不对劲儿。”林雪赞同林可彤的谨慎,叮嘱道,“朵朵看到镇子外围满是丧尸和怪兽,偏偏镇子里面寂静无声,合理吗?” “是挺诡异的。”阿宝缩缩脑袋,赶紧抽出腰间的长刀。 林雪等人始终绷紧了神经,但队伍几乎游荡了整座城镇,除了灰突突的古建筑蜿蜒相连,根本就没有别的东西。三少通过对讲机了解到这一情况,立刻决定全员在鲁安一晚驻扎。 这样一座死城,三少难道一点都没感觉到异样吗? 林雪他们选择了一间拥有两扇院门的院落过夜,这种院子的好处在于够通透,可防守可逃命,也可且战且逃,不必担心没有退路。 “怎么潮乎乎的?难受死了!”阿宝就算瘦下来了,也是瘦子里的胖子,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厌潮湿阴冷的空气,因为这让他身上的汗无法及时挥发,贴身的衣物真的“贴身”了,粘粘糊糊的,让他怎么能不郁闷。 屋里桌椅散乱,供奉的佛龛倒在地上,里面的泥塑被摔得粉碎,已经看不出是什么菩萨了;卧室里摆着一张电视剧里经常能看到的那种雕花大床,带帘子的,特梦幻,但是,床上的被褥散乱地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坨湿润的大便。 林雪把脏乎乎的被子扔到地上,随手取出一张塑料布铺好,决定就这样将就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