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何老大惊失色，他用手遮住头顶飘落的雨滴，探出半个身子向前张望。身旁的卫兵赶紧把手中唯一一把雨伞向他的方向倾斜，可不敢让他被雨淋湿。

大雨“哗哗”下着，几万人静静地拥堵在一起，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去看看！”指挥官接到三少递来的眼神，立刻指派了一个士兵，让他上前查看情况。

“报告！”旁边第一军的队伍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他毕恭毕敬地对所有领导行了个军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军发射两枚破甲弹，准确命中目标头部，目标已经倒地，请领导指示！”

三少冷笑着将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格外直溜：“你们第一军刚刚加入战斗，炮筒都还没摆好就命中目标？让我们怎么相信！”

那士兵把胸口拔到下巴那么高，眼神却飘忽了一下，然后继续坚持自己的说辞：“第一军都是神枪手！在曹将军的带领下，我们……”

“小五子，你撒谎！明明是我们第三军射中的！”又一个兵跳出来抢功，那义愤填膺的神态，外加上窜下跳的举动，简直跟活猴子转世一样，不明真相者肯定被他忽悠了。

两个兵吵成一团，那个小五子还注意着高层人士的动向，毕竟他的BOSS就在对面看着，不敢闹太凶，只能笔直地站在原地光动嘴皮子，看都不看挑衅者一眼；他的对手就不是那么顾及形象了，绕着他撸胳膊挽袖子，简直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虽然看上去让人咋舌，但那样不管不顾的样子，好像更让人感到信服。

“好了！成什么样子！你是来当兵的。还是来当兵痞的！小莫，这人是哪儿来的，赶紧把他给我撵了！留着早晚是个祸害！”何老也不傻，官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变得猴精猴精的，要是还看不出他们耍的是什么花招，那这辈子可真就白混了！

第三军的莫将军赶紧把自己的手下拉回队伍，赔笑道：“何老，他就是脾气太火爆了，不惯某些人睁眼说瞎话。这怪物明明就是我们射中的，第一军那小子空口白舌就说成是他们的功劳了，让我们怎么能服嘛！耗子是末日后才投奔进来的。‘良禽择木而栖’嘛，他虽然不是老兵，但人又机灵又能干，咱们基地也需要人才，我就把他留下了。”

何老翻了个白眼。万般不屑地“哼”了一声，摆摆手，说道：“你的兵我管不着，我就警告你一句，这小子不是善茬，你这点道行。早晚压不住他！行了，也别争这争那了，既然你们第三军揽功揽得这么积极。那就让人去看看情况吧……还不快去！”

“是，是！何老，我马上派人去看，去看！”第三军夹缝中求生存，终于在第一军和第四军之间脱颖而出。莫将军不知有多得意，赶紧冲低头不语的那个“吵架大王”递了个眼色。可惜人家视线是冲着自己脚尖的，根本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哎，耗子，你去看看！”莫将军身条瘦高，军装挂在他身上像是大了两个号一样，他推了那个默不作声的手下一把，瘦削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让人不安的厉色。

“我？”耗子明显愣住了，茫然无措地抬起头来，嬉笑着说道，“唉，将军，我什么都不懂，过去肯定丢咱们第三军的脸！还是派实力出众的兄弟们去吧，我不行，真不行！”

“刚才还夸你机灵肯干，你现在就给我来这套！赶紧的，过去！”莫将军火气可真不小，直接一脚踹在耗子的胯骨上，把他蹬出老远去。耗子又瘦又小的，哪经得起他这么狠的一记飞踹，“哎呦”一声惨叫，扑倒在泥水里，刚才的气势全都跌得不见踪影了。

众人的哄笑声中，耗子默默爬了起来，他仍然面带微笑，以至于牙上都沾满了泥浆。吐了两口唾沫，又蹭了蹭脸上的，他看上去很无所谓，只是往前走时，脚步有些踉跄，看来莫将军还真不是作秀，这一脚踹得老狠了。

所有人都在笑他，只有林可彤笑不出声来，她觉得这个“耗子”非常眼熟，熟悉到，她甚至能感受到耗子每一个忍让背后的恶意！但她却始终想不起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出现过，甚至分不清是末日前还是末日后！林可彤揉揉脑袋，觉得自己号称过目不忘的本事可能退化了。

耗子走上前后，所有人都渐渐围拢起来，原本泾渭分明的队伍很快混成一片。林可彤也把所有的思绪暂时放在一边，凑上前去——她其实想直接扑过去的，但富荣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意图，直接把她拦在身后，仅留出地方让她探个脑袋出来。林可彤蹦蹦跳跳地想要获得更大的空间，她推推这个，挤挤那个，到底还是没能冲出“包围圈”。

正沮丧着，她不经意地回过身去，竟看到三少身后好像有个熟悉的身影跟着，虽然那人一身黑漆漆的雨衣，还带着一顶忒夸张的棒球帽，遮住了半张脸，但林可彤还是根据口鼻的轮廓，大概想到了一个人——她顿时像被钉子钉住一般，僵立在原地，连林雪的安危都瞬间甩在脑后了。

“呃，它……好像……确实不动了。”耗子到底是害怕的，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用脚踢了踢那颗小山般巨大的脑袋，感觉像是踢到钢板上，脚指头都失去知觉了。

莫将军“哦”了一声，让他再用手确认一次。

“将军，它真的死了，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这就死得透透的了，你看！”耗子心中已经确信这怪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所以放心大胆地拍拍它的脑袋，甚至把手伸进嘴巴的缝隙里。

唉，死是死了，到底怎么死的？怎么浑身上下一点伤痕都没有啊？一会儿莫将军该怎么向何老交代啊？都信誓旦旦地说是自己家的功劳，难不成，现在要说成是突发性心脏病？——耗子一边想一边抠着奎蟒身上对接完整的鳞片，竟然连个缝都掀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硬，弄下来做一身盔甲也是不错的。

耗子正摆弄着呢，蛇头突然，动了一下！

这可把他吓坏了，“嗷”一嗓子拔腿就跑，那速度，简直超越人体极限。没用两秒钟，耗子就“回归本队”了，躲在莫将军背后瑟瑟发抖，简直吓得要抽过去了。

众人“嗡”地散开了，林可彤被汹涌褪却的人潮带的差点跌倒，她调整了一下方位和角度，再抬头看时，三少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只有一个指挥官陪着。

这时，那硕大的头颅又是一阵剧烈晃动，就像吃了摇头丸的人，控制不了身体的那种摇晃。蛇首顶端猛地鼓起一个大包来，像是有什么在拼命挣脱一样。这种异象持续了近五分钟，那个包时而鼓起时而落下，折腾这么久，让大家看得眼都直了。

“该不会是……”曹将军腆着大肚子，说出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结论，“这条蛇该不会是母的吧？它脑袋里……是不是一条小蛇啊！”

“别瞎说！”三少瞟了一眼何老，“在领导面前，你说得这都是什么！”

曹将军却认真起来：“告诉你，我还真没瞎说，电视里不都那么演的吗？母体死了，仍然怀着的胎儿就想尽办法出来……啊！”在他解释期间，那颗头又连续跳动了两下，倒伏在地的脑袋突然向后折起来，一下面朝天上仰倒，阖上的嘴也受重力的作用，分开了一条半米宽的距离。

“注意！”三少一见，立刻举起了指挥棒，只待那东西钻出来，就让所有弹药倾泻而下！

一截洁白的手臂从怪物仰面朝天的嘴里伸了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啊”了一声。接着，另一只手臂也伸出来了，双手撑着下颚，一使劲儿，一团脏乎乎的东西从怪兽的嘴里爬了出来，要不是人的形廓还在，三少的指挥棒早就砸下去了！

“你是谁！”三少就是这点好，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他握着一把五四式手枪，指着那个完全被奎蟒体内粘液所包裹的“东西”说道。

“呸，呸！恶心死我了！”很遗憾，没有机会给三少及他所率领的第四军表现，因为，眼前这个粘乎乎的“脏东西”的确是人，而且还是他认识的。

“林雪？”试探着问道。

“可不就是我嘛！这家伙也太难对付了，我切了它的心脏和大脑，它竟然还能活那么久！”林雪咒骂着，完全掰开奎蟒的大嘴，跳到地上，像甩鼻涕一样把身上的粘液清理干净。

全场静默数秒，突然，不知是哪个军队的士兵，欢呼着冲到林雪身边，毫不顾虑她身上的腥臭味，直接把她抬了起来，并且抛向仍在不停“漏水”的夜空。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林雪就像一个破布娃娃，舒展着四肢在空中飞舞。这种欢庆动作只在电视上看到过，亲身经历一下，似乎没有她想得那么糟！而且，今晚的夜空真的好美——虽然，什么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