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侍者显然被她弄懵了,顿了一下才问:“小姐,不好意思您需要什么?” 王成平解释:“你们这里不是有台球包厢么?我想也许有人负责教台球……”说到后来她倒有些心虚,想自己头次来可别在这里犯什么笑话,于是意兴阑珊的摆摆手,“算了,没事……”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把低沉男声:“小姐,您是想学打台球吗?”王成平闻言扭头,只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身后的沙发上长身而起,正征询的问她。 声音的主人大概30岁上下,面相与打扮倒是平淡无奇。但是……呵,好一双精光烁烁的眼睛。王成平不由心下暗赞,开始胡乱猜测此人身份。 而男人见王成平点头,神态自若的毛遂自荐:“我倒是会些皮毛,如果小姐不嫌弃……” 这算是,主动搭讪?可观男人的气度又不像轻薄之徒,而自己的姿色显然不足矣解释这个奇观。于是王成平扫了眼面色均带慌张的两个侍者,婉言拒绝:“嗯,不必了,这样太麻烦您了。”──普通女人过了25,已不太相信世界上会有什么古道热肠。且贸然与不知身份的男人共处一室,无论如何可算不妥。 而对方看出王成平的迟疑,安然解释:“小姐毋须担心,我算这里的老板,也恰好会打球,想也许可以帮您看看台球动作。” 王成平不动声色,回头再征询的瞥向两个年轻小孩,见他们忙不迭的点头证明男人所言非虚,不由有些赧然自己的多疑。现在终于确定男人身份无误,王成平随即放下心来,慢吞吞随他走回包厢。 台球显然没有看上去如此有趣,王成平在10分钟再次断定。她的个头虽然不低,却丝毫没有任何运动天赋:光是自己握着球杆的姿势,便让男人手把手教导了很久。 而此刻,王成平手心已经黏密渗出一层薄汗,而双目炯炯盯着主球,却硬是没有机会打上一杆──“停一下。右脚,右脚没有绷稳,小姐您的重心看来不对。”男人显然非常有耐心,即使面对如王成平般糟糕的学生,依旧平声静气,丝毫不带急躁。 王成平却觉得自己像个癞蛤蟆样趴在台球桌上,且腰部已经开始疼痛。“还不可以吗?”她微弱的询问他。而男人默不作声,只抿嘴走过来,用手指礼貌却坚决的再次纠正她错误的拿杆方式。 王成平学习新事物的忍耐已快到极限,只僵硬着身体任他摆弄,过了会才听男人淡淡道:“如果您想试,现在可以打打看。” 王成平终于松口气,立刻提起精神死命瞄着主球目标球。而几下胡乱碰撞,居然真让王成平蒙进三个球。初战告捷,王成平更加精神大震,一鼓作气的开始计算角度、力度。没过会,她倒把桌上的球打得七七八八。 而等王成平心满意足的抬起头,却突然发现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正用种奇特目光盯着自己。王成平估摸自己打球时表情狰狞吓到人家,连忙开玩笑:“老板,我打的不错吧?一定是你教的好。” 男人把钻研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再不动声色投向球桌,隔了会给了八字评价:“落花流水,一塌糊涂。” 王成平的笑容立刻僵住,抽搐着嘴角:这人说话也太直接了吧。但她明显不服气,抗议道:“可是我已经把球打进去了啊……” 男人眼中似闪过笑意,嘴上却冷冷接道:“所以这才是我奇怪的地方。你看你,”他指着王成平的姿势,“身体站立位置不对,右脚刚才又离地了。而握球杆的手,你看你的无名指,我不是提醒过你……”不知不觉,他居然对王成平直称“你”“我”。 王成平自然浑然不觉,她此刻垂头丧气,老实按照他的指点再次把所有姿势一一摆好;她觉得自己又重归蛤蟆形象。而侧脸看到男人只需对她指手画脚,便可兀自在旁轻松自得,王成平不由小小不满:“要不你打一场让我看看?” 男人轻眯一下双眼,嘴角似是瞬间上勾。只他默不作声接过王成平递来的球杆,重新把球归位。在打球之前,他对准备看热闹的王成平冷哼一声:“你要注意我的动作。” 现下,包厢里除了球的清脆碰撞以及他衣料的轻微摩擦,便再无任何声响。而王成平只能目瞪口呆的瞪着他:男人以种格外潇洒自若的姿态,把桌上乱滚的球全部逼到死角。且他挥杆的时刻准确有力,配上一脸的面无表情,倒颇有大将之风。 不愧是这里的老板,王成平敬畏的看他以准专业的姿势在球桌旁溜达,寻找最佳击球角度,不由暗想;如果他这个行情还是“略知台球皮毛”,那么自己就可以背叛达尔文的进化论,直接返祖,再滚回********摘桃吃了。 …… 待男人把最后一球打入球袋,王成平立刻哗哗鼓掌,谄媚连连:“太牛了,姿势果然专业。” 只是姿势专业?他似笑非笑,这个女人有意思。不过男人面上倒平平,只道:“喏,姿势要如我一般才算合格。刚开始学习都会有些别扭,但是要坚持下去。否则你用错姿势,即使现在顺手,但长久往后球技再也无法更上一层。” 王成平却问:“你参加过台球的专业比赛?” 他点点头,简略道:“拿过几个名次。” 那果然便是专业人士了,王成平立刻虚心受教:“我姿势有问题?我改,我一定改。” “你打球姿态糟糕之极,可你脑子却非常聪明,”男人似笑非笑,一双精目又开始重新上下打量王成平,“我的确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台球初手,且还是个女人。你很能找到打球的感觉,也知道自己的体力及优势是什么。而无论撞球的角度或策略,你都算得非常准确。所以我猜,你上学时数学和物理成绩一定不赖。且我刚刚瞧你击球的用力方向,感觉你曾是左撇子,大概后来又强行改成右撇子了吧。怪不得你右手劲力如此松软……小姐,我说的可对?” 王成平心中顿时升起一片强烈厌恶感,她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却沉默不语:可怕,真可怕。不,她并不是讶异他的见微知著,她只是反感他的直言不讳。王成平最不耐这种自恃聪明的人:自以为可以看透一切,洞察所有;然后迫不及待卖弄自己的小聪明和推论力。世上怎可有如此自负任性之人,难道他们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想法和隐私?王成平嘲讽的想,她还是高估了这个男人的胸怀;就如同他这双灼灼眼睛,过于显露锋芒而让人心防难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