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平闻言果然一愣,面色阴晴不定的重新审视他。程岳却暗叹一口气,恼自己为何跟头脑不清晰的人如此对话。但在他苦笑着准备重新启动车子时,却听王成平的声音在自己身边很轻,很嘲讽的响起。 “喜欢?你懂什么叫喜欢吗?太可笑了,那我问你,你喜欢严黎什么?没错,严黎是性格好,严黎是从不抱怨,严黎是淡泊名利自尊自爱,这些你都特喜欢吧。所以你跟严黎在一起,觉得自己都变的特好了吧,被洗涤了吧。我跟你说,这些喜欢是假的。除此之外呢,除开这些优点之外呢,你能告诉我你还喜欢严黎什么吗?”王成平仿佛与刚才疯狂的她判若两人,此刻她只是平心而论,侃侃而谈,“你为严黎情绪波动过吗?你能说出严黎让你心动而不是让你感觉舒服的一面吗?或者你知道严黎最喜欢的CD封面吗?你有想过严黎最想要的东西吗?你看过严黎在你面前哭吗?你知道她有多懦弱吗?你知道吗?这些你都不知道吧,而且你也根本不想知道吧?你这种人,你啊,只是喜欢严黎在你面前表现的很好而已,你只是喜欢她待在身边而已。这样就是喜欢了吗,这样就是对她好了?你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你还敢说喜欢她。如果只是这种喜欢而已,那也真浅薄,太他妈浅薄了!” 很难说程岳在这一刻是什么感受,但他的确被王成平话语里饱含的什么情绪撼动了,于是程岳只能抓住纷乱脑海里的随便一个想法,先问出口:“你倒知道什么是喜欢?难道你真正喜欢严黎?”这话几乎一问出口后程岳便觉得失言,王成平又能懂什么是喜欢?那种类似恋爱的喜欢?于是他自己又自嘲的笑笑。 可王成平看来听懂他所说“喜欢”真正含义,因为女人唇角笑靥突然陪伴他一起绽放:“没错,我喜欢严黎。我跟她说过呢,如果我是男人,一定娶她;如果我是女人,30岁还没嫁出去,也要做变性手术娶了她。所以你说,这种疯狂是不是喜欢呢?” 程岳此刻终于动容,他这才发现王成平眼睛深处安放一面镜子,能把外界所有投来的光暖自动隔离,偏偏她面容伪装的温和近人、言笑晏晏,似是天真无害让人无防。但此刻,程岳瞥见那镜子下的一道裂痕。这裂痕如此清晰,以致他能深刻窥见女人眸里翻滚的暴戾与生动;那股浓郁湛黑尽管在王成平眼底勃勃跳动,却还硬是被主人轻松按捺住而不外涌分毫。 “我呀,如果我是男人,先要找人把你给轮了,我还要第二个上,据说那个才有快感。”王成平再次很轻声的微笑,她的眼睛更如嗫人死水,泛着森凉的漆黑,“可是怎么办呢?我并不敢啊。而且就算我是男人,也应该讨厌和男人怎样吧;就像,我现在是女人,也讨厌和女人怎么样……”王成平的声音终于低沉下来,她的眼睛离开程岳注视前方,仿佛很困惑的喃喃自语:“所以我想自己这种喜欢,应该也不是真正的喜欢吧。其实,我只是嫉妒严黎而已啊,刚开始只是嫉妒而已啊,怎么会这样……你看我怎么有什么资格说你?我们都这样喜欢严黎,可都不能算是真正的喜欢吧……” 一旁静坐的程岳面色异常苍白,却突然轻声打断她道:“所以,所以你讨厌我?” “哈哈,我还是讨厌你的。但也许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而且不属于我。”王成平笑眯眯的赞同,眼睛里又缓慢恢复呆滞单纯的样子──如果,如果程岳没有目睹方才一幕,大概此生都会以为此女平庸无用,下场只有被生活磨灭。可偏偏她如此隐忍与恶毒,如此哀伤与冷酷,如此矛盾与无情…… 面对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程岳感受到一种自己从未体验过的厌恶之感:讨厌她,如同心中生有肿瘤,在胸口憋屈压迫却又偏偏刺痛不破──“可你说我该拿她怎么办?”,仿佛是初见王成平时,严黎对她之论尚回荡在程岳耳畔。 果然是很麻烦的人,可偏偏能不偏不倚触动到内心的什么…… 程岳挑着眉头再次仔细注视兀自发呆的王成平,内心踌躇:此女并不是心机巧妙之徒,更谈不上城府深沉之辈。可自己再无见到比她更优秀的情绪演员,那种骨子里的隐念暴躁和温吞外表结合的让人心有颤栗…… “我要下车。”王成平却不耐烦此时静默,她俯身摸索按下车内暗锁,随后自顾自的摇摇晃晃走下去。 程岳只好安静注视她离开,眼里除了审视还带疑惑:这女人真的醉过吗?更或者今晚只是她安排的一场闹剧,敲锣打鼓铺垫良久只等散场后向己展现出如此冷酷一面? 也许,自己该顺她意而独自离开?毕竟,程岳不是严黎,不需忍受此等虚情假意。思及如此,他终于缓慢挺直身躯,踩下油门而独自奔驰向京城深处的玫瑰夜色。 但伴随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倒退的流景,他耳边居然一次次回荡着王成平冷酷问句。“你真正喜欢严黎吗?”那声音太讽刺太冷清,似乎听到世界上最不自量力的玩笑。 程岳眼中终于划过异色,他轻抬眉头,嘴角凝出苦笑。 可什么叫做真正的喜欢? 此时,王成平同学已经完全忘记她和程岳为何争执,更不明白自己为何执意下车。她呆呆看着程岳绝尘而去,只能再次裹紧围巾独自蹲在马路牙子上。这一晚过于劳心耗力,使酒醉后的她意识始终处于清醒与沉沦的边界:妈的,要不然今晚就睡这里得了,明天早上直接打车上班。王成平正这么迷糊想着,却听手边耳机嗡嗡响起。 “喂,王成平?你没事吧?怎么你和程岳两个人手机都不接?你没出什么事吧。”陈凤凰的声音此时在冰冷夜风中响起犹如仙乐。王成平抬头努力辨认了一下周围地理环境,再报出旁边一所大厦名称,便认命的等陈皓赶来接自己。 酒醉后的她浑身冰冷,遍体生寒而心态疲倦。所以现在不管是跟谁,只要伸出手拉住她,自己便再无余力挣扎。 而等到陈皓驾车赶来,王成平已然半死不活的歪在地上。她听任陈皓放肆搂紧自己把她带入车去。浑浑沌沌中她仿佛听到陈皓在自己耳边一直絮絮叨叨说什么,于是王成平烦躁的挥挥手:“一切都随便你吧随便你,你不是知道我家在哪里么……现在别跟我说话,头疼着呢……” 好吧,陈皓无奈看向把头捂的死紧的王成平,再次郁闷的拉下脸来:尽管这不是他最想听的回答,但王成平已经答应做自己女朋友了。 等王成平清醒后,应该会很愉快的兑现吧,陈皓同学过于乐观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