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本 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在半空中飞舞,将一切都披上一层纯净的白色,天很暗,一切却是格外的分明,长安城在大年三十这一天下起这样的大雪,让人不禁要期盼来年有个好收成,这几年的大唐遭受了不少的天灾,即便人人都吃得起饭,也无时无刻不担心来年又有哪儿会闹蝗灾或是水患。 这一场大雪无疑让大年三十一大早起床的众人松了一口气,望着白茫茫的一片,那天还有继续下的趋势,不由得露出衷心的笑容,也无暇去抱怨出门的艰难。 岑家新宅门口停着好几辆马车,管家们不停的把东西搬上车,摩加口中呼出nongnong的白雾一边招呼着众人搬东西的时候小心些,莫要损坏了贵重的东西。 岑子吟本是不打算回老宅过年的,即便来了这儿这么久,三娘的身子原本就很不错,她还是不耐寒,基本上在大郎定亲之后,若非不得已她便连自己的房门也不愿意迈出半步了,这天实在是太冷,也难怪长安城外山上的林木会被砍伐一空,而那木炭的价格已是贵的离谱。 如今岑家大房掌管着族中的大小事务,新年祭祖的事情说不得要有大房来cao办,大房不得不回老宅去守岁,从而打破了岑子吟不到春暖花开绝不出家门半步的誓言。 将自己裹的像一头熊,怀里揣着两个暖炉,岑子吟在众人摆好所有的东西之后才姗姗来迟,不过是从房间到大门口的距离,一张脸已是冻的通红。 唐珍儿穿的也很厚,兴致勃勃的望着地上的积雪轻轻的踩上去,积雪一直到她鞋面的厚度,岑子吟叫道,“珍儿,别把鞋给弄湿了。” 唐珍儿咯咯的笑道,“我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呢!吟吟jiejie,我看见有人打雪仗玩,可是没人陪我,你陪我玩好不?” 岑子吟从手笼里面依依不舍的把手伸了出来,在唐珍儿鼻子上捏了一把,“到了祖宅再说,我昨儿个教你的东西你都会了么?” 唐珍儿闻言便皱起脸来,岑子吟自从回到家中无所事事之后,唯一的乐趣便是教唐珍儿尘儿以及唐珍儿的丫头惠儿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至少在众人看来是挺没意思的,兴致来了,便拉着三人弹琴,偶尔又教人认字读书,或者让家中的一些下人去弄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在房间里做实验,唐珍儿几个本是颇有兴趣的,结果被方大娘以为她们在胡闹,说了岑子吟一次,岑子吟便决心要教育一个才女出来,整日的诗词歌赋,让三个丫头背书背的纠结不已。 岑子吟笑道,“不是不教你其他东西,说来再过两年也该是嫁人的年纪了,等天气暖和了,就教你厨房里的一些东西,最近可不行。” 唐珍儿皱皱鼻子道,“是啊,最近太冷了么,不过就现在这样,我很怀疑我爹回来的时候我到底能学多少,会不会一把火烧了厨房?其实林嫂她们的厨艺就不错呀!” 岑子吟哼了一声,她怎么能让人抢了她唯一的乐趣,随口敷衍道,“她们再不错也只有我能当你师父。” “你就不怕教得珍儿跟你一样,写的一手不能见人的字?”大郎笑着走出来,不过从屋子里到屋外而已,眉毛上已经染上了一层霜花,“不怕,她现在就比我写的好了!”岑子吟笑嘻嘻的要伸手去摸,大郎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小心呆会儿你又嫌冷。”说着皱了皱眉,“才站这么一会儿手又凉了,还是快上车吧。” 不说还不觉得,一说便有一阵冷风吹过来,刀割似的,几乎要把皮肤吹出千百道的伤口。 二郎在一边嘀咕道,“是啊,也就你这个师父的字能写的比徒弟还难看了。” 岑子吟先让唐珍儿上车,一边回头笑道,“这才能说明青出于蓝么,我教的好!” 兄弟两人对岑子吟的自恋已是无话可说,处变不惊的让她先上车,又让尘儿和惠儿两个丫头上去,这才放下帘子,这天气糟糕的谁也不愿意骑马了,因此大郎二郎和方大娘同坐一车,清风明月几个小厮以及摩加则在第三辆车上。 如今岑家的马车是四个轮子的了,这得归功于送给李柔儿父亲的那个轮椅,皇家从来不缺少能工巧匠,缺少的是想法而已,轮椅的转向问题不过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解决掉,随即岑子吟终于将梦想中的四轮马车在李柔儿的帮助下制造了出来,岑家也得了三辆,这是岑家特有的殊荣,皇帝下命,一般人是不允许有这样的马车的。 岑子吟让李柔儿将马车做了小小的改动,比如说用磁石专门制造的小抽屉,小桌子,专用的马车上的茶具盘子等等,一切以舒适为前提。而马车上的东西则是方大娘和唐珍儿布置的,不得不说方大娘除了个性以外是个十项全能的女人,除了高深的学问不懂以外,家里的事务什么都会,什么都精,而唐珍儿则是遗传了她母亲的一双巧手,这是岑子吟无法教给她的东西之一——刺绣。 弹琴骑射岑子吟也许还可以一边学一边教唐珍儿,对于刺绣这样东西,岑子吟则是深恶痛绝,她以为这个东西虽然美轮美奂,却是最大的时间杀手,用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针线拼凑出一个想象中的图案,那实在是能要了她的命——除非把图形给描好了,标出颜色,她还可以偶尔玩玩拼图游戏,至于针脚该怎么藏,针线该怎么走,那实在是超出她的能耐之外了。 二郎说的没错,其实她也是个没耐心的女人。 这还是岑子吟第一次乘坐这辆马车,实际上马车是前两天李柔儿才让人送来的,坐上车,岑子吟便在车上的抽屉里翻翻找找,不出意料之外的找到了她提前让摩加放进去的一些点心和一些小玩意儿,冲着满脸好奇的在另外一边翻找的唐珍儿招招手道,“来,咱们来下棋。” 跳棋,岑子吟对付围棋的唯一反抗手段,在跟唐珍儿下过一局围棋,被大郎二郎笑的没脸见人以后,岑子吟便尝试着从五子棋上找回面子,失败之后才弄出了这么个东西,至少可以拉着尘儿惠儿四个人一起玩,这两个丫头没胆子赢她。 唐珍儿回过头瞧了岑子吟一眼,抿抿嘴举起手里找到的绣线道,“我想绣东西。” 岑子吟露出诱拐小孩子的笑容,“来下棋嘛,今儿个大年三十呢,就不要那么辛苦了。”说着给尘儿和惠儿使了个眼色,尘儿岑子吟是知道的,这孩子什么都是以她为主,惠儿则是个胆小怕事的,她的主子是寄居在岑家,而她则是岑子吟后来买给唐珍儿的丫头,胆子小的夜里不敢自己上茅房,这事儿让岑子吟以为自己买错了人,不过这孩子怕她这件事让岑子吟很有成就感,比如说在这种时候,惠儿便可怜兮兮的望着唐珍儿,“珍娘……” 唐珍儿在这个年纪失去了父母的关爱,寄居在岑家,本该是很受伤的孩子,却是很维护惠儿,见状无奈的撅起嘴,“先说好,不准悔棋!” 岑子吟笑嘻嘻的点头道,“好啊!若是我走错了,你就先提醒我一下吧。” …… 唐朝的年,节日气氛无疑比现代浓厚了许多,平日里安静的生活在这几天会被打破,即便是最贫困的人家也要一起吃年饭,内容包括喝屠苏酒吃五辛饭,穿上新衣预示着新年的新气象,吃上平日里吃不上的东西,孩子们还能得到一串串的压岁钱,在饭前饭后一般都会放爆竹,那是用竹子挖空了以后,里面填入土制的火药,密封好以后扔进火堆里会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是小孩子们的最爱,要将那个命叫年的怪物吓跑。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一起聊天游戏直到守岁到深更半夜的时候,户主还得拿锹到粪堆上拍打和吆喝,希望来年收成好。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挂桃符,一年一换的,避邪驱魔以求平安,最早使用桃木板印的画,如郁垒,到后来就改成钟馗的图像了。 至于族里,则是要准备好丰厚的祭品,整猪整羊整鸡鸭等等,举行祭祀的仪式,由族长带领着,祭祀祖先,祈求保佑子孙平安以及家业昌盛。 无疑,这一场大雪让这个年的气氛越发的浓厚了,路上不时听见爆竹的声音,那是小孩子在嬉戏,即便寒冷如此,也阻扰不了宅子里的灯火辉煌丝竹交响。 每每瞧见什么,岑子吟便不由得引发一串串的联想,比如说这爆竹的发展,从现在的纯粹娱乐到未来的杀人利器,好在她交出去的东西都是属于她以为的安全范畴,只会提高国民的生产水平,而不是这种带着破坏性的东西,有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代的那二十多年根本就是一场梦,只是她损失了三娘前十年的记忆罢了。 好在这些东西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她做了,然后就有回报。比如说在这个时候,像四轮马车白兰地牙刷等等这样的东西就实实在在的呈现了出来,可以预见,在她笔记里记录的其他东西也会慢慢的一步步的被人制造出来,但是,这些东西唯一能改变的只是生产力而已,让贫苦的人们活的稍微好一些,却是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这与她本来的意愿背道而驰,却是在心中有些洋洋得意的。 不奢望进入史书,至少,至少若是有后来者的话,他或者她会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同伴来过,留下了许多的证据。至于其他,岑子吟不知道自己这只蝴蝶的翅膀到底卷起了多大的风浪,就目前她所知道的部分,该是和原来没多大区别的,可惜的是,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三娘,你又在发呆了。”大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岑子吟的身后,望着屋子外面茫茫的大雪,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来,那白色的雾气弥漫再消散,露出的是大郎关切的容颜。 岑子吟笑,“她们都不陪我下棋了。” 大郎道,“你若不是在车上耍赖,珍儿可不会这么对你。” 岑子吟道,“我以为来了就有子玉陪我了呀,谁知道她竟然没回来。” 大郎道,“二叔二婶正在和娘商量,等过了年便去找四婶,这事儿,无论如何也该让子玉回来过年的。这次没回来,二叔的意思是,咱们岑家的女儿不能随外姓人,怕是要将子玉讨回来。” 岑子吟皱皱眉,“怎么回事?” 大郎道,“四婶要改嫁了。” “子玉的意思?” 大郎笑,岑子吟摇摇头,这时代和现代可不太一样,没有什么闺女跟着爹娘就好的说法,不管是男是女,生是岑家的人死是岑家的鬼,只是看子玉如今和众人疏离的,怕是事情没那么容易。 “几个族里老人不出面么?” 大郎道,“如今是咱们管事,总是要先请娘去说一说,若是不行,这个坏人也是要娘来当的。族长不好当呢!” 岑子吟又问道,“那子玉回来了又该跟着谁?她就比我小两岁,过两年要嫁人,只是回来的话这两年又该如何?” 大郎挑眉,岑子吟想了想道,“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呆着,咱们家收留得珍儿,没道理自己的姐妹不管,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四婶不肯依,否则她也不会呆着子玉搬出去。二叔当时怎么就没拦着?” 大郎嗤笑,“那院子是四叔私房置下的,她们母女要搬过去散心谁能说什么?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她改嫁便改嫁了,不让子玉回来过年却是不对,难道过两年子玉出嫁,还要从别人家的院子里抬出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