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幸福圆房 周汤紧紧握着长剑,走入枯枝凌乱的梅园,看向那棱窗边,独立着一个人影。 他心一紧,这熟悉的影,不是木香是谁? 他翻跃入,木香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他搂到一边,打了几下踉跄。 一阵熟悉的药香袭入鼻翼。 “木香,是我。”他的声音清软地飘入她耳内。 她清幽的眼睛看向他,眉毛微蹙,喃喃道:“这里很危险的……”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他眉毛好看地一扬,伸手抚摸着她的脸,眼中闪着心疼。 这时,传来墨云的声音:“怎么这么多人躺倒于地?一定是周汤来了” 木香说:“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周汤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朝出口走去,迎面却看到墨云带着兵士赶来。 墨云恶狠狠地说:“周汤,果然是你” 周汤冷冷地说道:“我本来是来杀你的可是你带了这么多人,我就权先将你的人头记下” 说着,拉着木香纵一跃,飞到了屋顶上。 墨云急忙令乱箭去,可是周汤轻如燕,早带着末香飞远。 二人来到城外很远,安全了,天也晚了,便找了间客栈住下。 这家客栈不大,很简陋,屋内铺着大红色的被褥,单洗得发白发皱,周汤摇了摇水壶,还好,壶里的水还是的。 他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木香,说:“木香,今暂且先在这里住下,你不会嫌弃吧?不少字” 木香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眼中是淡漠的表,说:“我喜欢这里,这里安静,比那些侯门大院还要好。” 周汤见木香不怎么高兴,便说:“木香,你还在生我的气?” 木香垂下眼睛,说:“天晚了,休息吧。” 她淡漠地来到边,脱下鞋子和外衣,将外衣挂好,似乎一句也不想与他多说的样子。 他不知要说什么好,只好也将外衣脱下,却见她看也不看他一眼问道:“你睡地上还是睡上?” 他一怔。 她不等他回答,便将上的被褥铺到一条草席上,说:“这儿给你睡吧。” 他上前抓着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他不知要说什么好,说对不起么?已经说过了,而且对不起有用么? 人都已经死了,是他间接害死的。 她所受的这么多苦难,全是他间接害成的。 难道他说原谅就原谅么? 可是他真的太想抱抱她了。 她的脸靠在他的前,心在痛。 要原谅他么? 不,其实她已经不怪他了。 也许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他。 可是,叫她如何再像过去那样与他在一起呢? 她好怕,好怕又会有什么流言传来,他又会离开她。 她被他弄怕了,不敢了,不敢相信了。 他捧着她的脸,深深吻着她的唇,她却没一点反应,好像一块木头。 终于,他失望地放开了她,说:“木香,我会等你原谅我的,反正,接下来,我的时间都会属于你。” 她面无表地坐在上,伸脚到上,他抓着她的脚,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有些发痒,却没有一丝笑意。 “木香,我去给你抬桶水来,冲脚。”他出门为她提洗脚水了。 她心头略略动了一下,这在过去,他一向大男人的很,从来都不会为一个女人提洗脚水。 他提来了桶,捏住她的脚,轻轻放入水中。 升腾的水汽温暖着她疲累的脚,檀红色的水盆映出了她的足影。 她呼了一口气。 他的手指细细揉捏着她的脚,洗得很认真,她很舒服。 然后,他将她的脚放入被窝里,她说:“我也帮你洗吧。” 他摇摇头,温和一笑:“不了,我自己洗,你累了,早些休息吧。” 她也不拒绝,翻朝里,闭上眼睛。 不一会儿,灯熄了,一点声音也没有。 她转过来,发现他听话地躺在草席上睡了。 她想起洞房那天,他不愿意与她同。 如今,是她不愿意让他同了。 怎么总是这样差阳错,就没有思想一致的时候? 次,她醒来时,阳光洒入窗内,将棱窗的影子铺于地上。 草席上,不见周汤。 他一向起得早,也许去练剑去了。 却看阳光已是很明朗了,难道已是不早了? 她穿好衣服,却看到他端着一碗鸡汤进来,笑道:“木香,你看为夫给你做什么来了。这可是为夫亲自下厨为娘子做的。” 木香看着他,眼中闪着泪花,说:“其实,你不必为我做这么多的。” 周汤说:“我是你夫郎嘛,理应为你做这做那。都是应该的。” 他将勺子舀了一勺汤,递到木香嘴里,脸上是孩子气的得意:“好吃吧?不少字我的厨艺也不错吧?不少字” 木香可没心和他开玩笑,她吃了几口,说:“我不想吃了。” 周汤便将鸡汤放在案上,说:“木香,你连劳累,脸色不好看,应该多吃点补气的才对。” 木香说:“可是,你不必对我这样好的。我想离开这里。” 周汤说:“木香,我也正要离开这里,我们一同去军营吧。” 木香摇了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要离开你。” 周汤一怔,紧紧抓着她的手,说:“木香,你说什么?不,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木香别过头去,含泪说道:“你这样做是何苦呢?当初你抛下我的那一刻,便应该料到,你会失去我,永远失去我。” 他微低下头,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但是,我不能让你离开。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木香咬了咬唇,说:“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他说:“你要我放弃什么都好,哪怕要我和你隐居,放弃功名,我也可以做到。只要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木香?” 他近乎乞求的话让她心痛,可是她不想让自己再一次受伤,她说:“我只要你做一件事,那就是,放我走。” 他无法接受,心痛如刀绞:“不,我不会答应的木香,你不能走我会感动你的,一定会的” 她站了起来,说:“瑾玉,你是明白我的,我决定了的事,任谁也是改变不了的。这点,和你一模一样。” 他近乎绝望地哀求道:“木香,那你答应我,你若真要走,明再走,今**一定要再留一天,可以么?” 她本想说,迟早是要走的,为何还要纠结一天呢? 但看他绝望的眼睛强压着泪,她心痛了,她避开了他的泪眼,说:“好。我答应你。” 他如飞跑出门外。 她下楼吃了点东西,再回房间时,却看到一些农夫正往院子里搬桃树。 这些桃树都是从泥地里铲起来移植来的。 好好的桃树为何要移到这里来呢? 她问:“你们干什么?” 农夫答:“姑娘,这是一位公子要我们这样做的。这位公子一大早起来,便将每家种有桃树的门庭给敲遍了,硬要我们将各种品种的桃树都移到这里来。” 她一怔,周汤这是在搞什么鬼? 她进屋,坐在窗前,看到满院的桃花,嫣然笑风,还真是赏心悦目。 到了下午,农夫一个个进来,又一个个离去,院子里栽了密密麻麻的桃树,插不下了,只好挤成一团,这时,周汤回来了。 他靛青色的衣袍染着点点泥泞却浑然不觉,走入屋内,看到木香,惊喜极了,奔上来抓着木香的手,说:“来。” 木香莫名其妙地跟着他来到院子里。 他问:“木香,美么?” 她点点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说:“你知道么?我知道你喜欢桃花,你说你生辰之,就是在桃花绽放之时的三月,如今已是二月,我踏遍整个镇,将镇上所有的桃花都买下来,栽于这里,希望你能,为了这桃花之约,而留下来。” 木香心头一暖,竟有一个人,为了她,而遍移满城之桃树,只为博她一笑? 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说:“什么桃花之约?我怎么不知道。” 他说:“那,我生辰之时,你做了一个叫蛋糕的东西给我,当时我许下心愿,我说,希望能也给你过生辰。而你说你的生辰,是在桃花绽放之时,所以,我称之为桃花之约。希望这个愿望,可以实现。” 她心痛极了,他又一次感动了她。 当她下定了决心要走的时候,他这样好,她都在怪自己是不是太无了? 她奔到屋子里,伏在头哭了起来。 “木香。”他的手,轻轻扳过她的肩膀,将她紧紧搂住,“只要你答应我不离开,我真的什么都可以为你去做。” 她深深凝视着他,心头下了决定,将他的手贴在脸上,说:“给我点时间,好么?给我点时间,当我完全相信你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说:“那你留在我边,让我照顾你吧,你可以不理我,可以不相信我,可以恨我,就是不要离我而去让我也有赎罪的机会吧” 她泪如雨下,说:“我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他高兴极了,以为她已经答应他了,便带她下来,专门点她喜欢吃的东西。 “小二,点盘同心笋。我娘子就吃这道菜。”他说。 她眼睛湿湿的,装作轻松一笑:“我为你做这道菜吧。” 他按住她的手,笑道:“不急,以后,你天天都有机会给我做饭做菜,不急于这一时。” 她嚼着同心笋,只觉这平最喜欢吃的竹笋竟是干涩难抑,她吃不下去,说:“我们上楼吧。” 他便搂着她的肩,进了房内。 她在案几上铺开一张宣纸,说:“瑾玉,来,写几个字吧。让我看看你的字。我来为你研墨。” 他点点头,揽衣坐定,将毛笔饱沾墨汁,在纸上写着“瑾添香”三个字。 她轻轻研着墨,茫然地问:“还记得当初为何给酒楼取名为瑾添香么?” 他点点头:“当然记得。那时,你说,‘瑾’代表是我,‘香’代表是你,这个酒楼是我们的结合。我们永不分开。” 她凄然一笑:“可是如今瑾添香已经被烧了,它不复存在了。” 他郑重地说:“可是我们还在。只要我们还在,就会有新的瑾添香出现。” 她摇摇头:“新的瑾添香,已经不是原来的瑾添香那样的美好了。很多事物,过去了,就永远过去了。” 他站起来,抓着她的手放在唇上吻了一下,深深地说:“不,新的瑾添香当然不是原来的瑾添香,它会比原来的更加美好,更加坚不可摧。” 她低下目光,他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说:“让我,一点点抚平你的伤痛吧,木香。相信我,好吗?”。 她却将他轻轻推开,说:“晚了,休息吧。” 他失望地来到草席边,凝神看着她。 她抖了下被子,说:“在地上休息很冷吧。不如到上来吧。” 这话点燃了他的希望,他兴奋极了,连忙将被褥拿到上来,高兴地将她搂在怀里,说:“木香,你原谅我了你原谅我了” 她深深地凝视着他,一双水眸含着复杂的感,嗔嗔地看着他,伸出手来解下他的腰带,为他解衣。 他握住她的手,捧住她的脸,深深吻着她的红唇,她闭上眼睛,伸出舌尖搅住他的舌头。 灯熄了。 他抱她上榻,在温暖的被窝里,二人光着体,灵交叉,他的体压在她上,双手抚摸着她全的凹凸,湿润的吻tiǎn)湿着她的。 她闭上眼睛,被他吻得全发烫,可是心头暖流激dàng),紧紧搂着他。 她感觉到他的下硬了起来,慢慢的,慢慢的,探询般地来到她的下隐秘密处。 她有些害怕,不觉紧紧抱着他的背,他吻着她的脸颊,喘着粗气说:“不怕,木香。” 他进入了她的体内。 刹那间,一阵剧痛袭来,她的处**震开一个口,痛得她叫了起来。 她的叫声透着沉沉的喘息声,透着一股燥和渴望,他却在瞬间停住了动作。 他呆呆地趴在她体之上,手伸到她的下处,却摸到了处女的血红。 原来,木香还是处女 可是过去,他竟然以为她不是处女,弃她而去 不管她怎么解释,他愣是没相信她 可是如今,一个处女就这样躺在他下,被他占领,可是,却带了一颗被他击得破碎的心。 他有多么地对不起她 他深深地吻着她的嘴,她感觉到他的泪水落在她脸上,她的心碎了,他又一次为她而掉了不轻易落的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到深处,却落了泪 她也流了泪,哽咽道:“夫君,今,是我最幸福的一刻。好像,我活到这么大,就是为了这一刻。” 他重重地点着头,泪水却滚落下来,滴在她唇上,她tiǎn)了下,好咸,好酸。 她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月亮照在他脸上清幽一片,她说:“夫君,来吧。我已真正是你的女人了。” 他于是深深地进入她的体,进入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竭,才躺在她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她感觉到他一直还抱紧她不放,吻着她的耳坠,触上她耳坠上的那颗朱砂痣,喃喃地朝她吐着气。 紧紧相拥,炽缠绵,灵相交。 她的第一次,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 太阳升到正中了,暖花开,院子里的桃花却谢了一地。 并非谢桃时节,却是满地落红。好不吉利。 他醒来,还沉醉于昨夜的温存中,手伸到一边,却摸了个空。 他陡然一惊。 朝后望去,木香并未睡在边。 他心里一阵不好的预兆,急忙和衣起,瞧见案几上,昨夜他写的三个大字“瑾添香”旁边,放着一封写好的信。 他打开,是木香的笔迹。 “夫君亲启: 妾去矣,请君莫追。有朝一,若两果真长久,经得起时空考验,妾自会回来。 妻木香” 纸飘然落于地上。 “木香,为何你一定要离开我——”他差点摊倒于地。 纵马狂奔,直出城外千里之外,他一路追赶,想要追回木香。 可是木香有意要避开他。 他默默回到空无一人的房内,看到上大红的被褥,想到昨夜炽的缠绵,泪水滚落。 他再一次看着木香给他的那封信,看到那句“若两果真长久,经得起时空考验,妾自会回来”,他顿时悔悟了。 他收起那封信,凝视苍穹,坚定地说:“木香,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会让你相信,我对你的感是经得起时空的考验,任何的考验的。我会等你,一直等着你,归来。” 他擦干泪水,提着行李,最末看了一眼这个带给他最美好回忆的房间,上了马,回到军营去了。 木香流着眼泪离开了。 不是她要走,只是她想要一段真,一段让她放心的真。 有时候,天天粘在一起,感反而会被研磨殆尽。 分开,反而更能让彼此明白,心中是否真。 如今是乱世,她不想再留在广陵这样一个伤心的地方,可是别的小城不安全,会有土匪,她只好只来到京城,找了家小店做厨师,赚点小钱过安静的生活。 她还买了间简朴的宅院,一个人在里面养鸡养鸭养猪。 她避开纷扰,不愿意再去创业,免得让墨云找到她。她如今只想求一隅安宁。 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去了。 偶尔,她也会听说,周汤被刘牢提携,打退了五胡的联合进攻,在军队中越来越有名气,步步高升,皇上大喜,封他为大将军,竟只差刘牢一个头衔。 她听了,只淡淡一笑,不喜不惊。 转眼一年过去了。 她正在捶打着衣服,听街头巷尾的人议论着,皇上赐婚,让周汤迎娶长平郡主,可是周汤拒不迎娶,结果惹怒了龙颜,幸好六皇子司马曦为周汤求,才得免一死。 她听着,手上的打板停在空中。 “这周将军也真是的,能迎娶郡主,是他的福气,却宁死也不从。害得人家郡主年纪轻轻,就声名大毁。”一个人议论着。 “听说周将军早已有了妻,只是他的妻子一年前不知所踪,他一直在寻找她,不管皇上赐给他什么姬妾,他一概不要,他可是当今世上,难得的痴种呀。”另一个议论道。 “哎,是呀,如今能像周将军这样,对结发妻子一往深的,可真是几乎没有呀。” “真是令人敬佩呀。”…… 她的心一阵疼痛起来。 一年过去了,她其实也已作好了心理准备,也许他会娶别的女人为妻,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当初他与她的婚姻,也的确力得太草率,几乎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和承认。 如果他娶了新欢,那么,她会bī)自己忘记他,永远忘记他。 可是,他却没有。 她一阵窃喜,从怀中取出那把他送她的扇子。 当时离开他时,她趁着他熟睡未醒,偷偷从他怀中拿走的。 这一年来,她寂寞时,受人欺负时,总会拿出这把扇子来看。可是她不会去找他。 她哭得全颤抖,忽然一阵剧烈的响声,猪棚顶上塌了一角,有个什么人重重摔在猪圈里,惊得猪也“嗯嗯”地叫个不停。 她一怔,急忙走去一看,一个人满是血,躺在那里,上穿着的那件敞襟青袍被血染红。 她问:“你是谁?” 却见那人轮廓分明的脸型,眼中出一股冷意盎然,但他全是血,伸出手来:“救救我……” 这时,有人在敲打着她院子的门。 “快开门快开门” 她一怔,那个慌忙说:“他们是来杀我的,求娘子救救我……” 她犹豫片刻,上前拿猪圈里的稻草盖在他上,对他说:“你不要出声。” 她打开门,一伙人手上执刀,问:“娘子,你可有看到什么人经过此地?这个人杀人无数,我们正在抓捕他到官府里去。” 她指了指那边,说:“我看到有个人,慌慌张张地朝那边跑去了。不知是否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那伙人于是飞快朝那边追去。 她关好门,来到猪圈里,将稻草移开,说:“你是何人?为何他们要追杀你?” 他用力支起体站起来,说:“多谢娘子救命之恩。我是阿丑。” 什么? 阿丑? 她一怔:“你就是那个剑客阿丑?” 他点点头,用虚弱的声音说:“还请娘子给我一杯水,我好渴。” 木香说:“你还是进屋先吧。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你受了重伤。” 于是她扶他进屋,给他端了杯水,还帮他包扎伤口。 他古铜色的脸上因疼痛而紧绷着,很惊奇地问:“娘子为何一点也不怕我?” 是呀,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为何要这样救他? 她看着他的脸,说:“因为,我知道你就是阿丑,就是我要找的阿丑。” 他一怔:“你一直在找我?” 她叹了口气:“我受你父母之托,来找一个叫阿丑的年轻人,我初见到你,你的五官长得和你父像如此相像,你又说你叫阿丑,我便知道,你一定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所以我不怕你。” 他吃惊极了,翻上,焦急地问:“你见过我父母?” 她点点头:“你父母还在广陵均县等着你归来。为何你一去十几年,就是不回去看他们一眼?” 阿丑那道黝黑的眉毛微拧,苦笑道:“并非我不愿意回去,只是,我是个杀手,多少人与我有仇。如果我让人知道我父母的下落,我父母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不能去看他们。他们就当我这个儿子,已经死了吧。” 她说:“可是他们养你这么大,心头终归会有个惦记,你怎么也要让他们知道,你还尚在人间才对。” 他垂下头,说:“我已经十多年没见到他们了。他们还好吗?”。 她点点头:“你放心,他们很好,只是很孤单,因为,他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你一去不复返,多少让人纠心。” 聊了一会儿,她说:“你饿了吧,我给你烧饭去吧。” 他感激地看着她。 她去灶台切了些菜和葱末,他走了出来,看到鸡鸭在叫,便说:“我去给鸡鸭喂食去。” 她一怔:“你会?” 他淡淡一笑,双手放松地垂下来:“你忘记了,我也是农村长大的。” 他捡了盘子,添了些磨好的谷粉,加些菜叶,给鸡鸭洒去。 她回头一看,见他高高长长的影,此时在夕阳的余晖中少了几丝冷血,却多了一丝温,他挂于腰上的长剑,将他的影衬得更加拔。不觉暗想,这样的人,竟会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杀手? 开饭了。 他坐在桌前,她递上一双筷子,十分自然地夹菜给他吃。 他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她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不习惯与女孩子盯视,急忙掉转目光,看到空dàng)dàng)的屋子,说:“这么大的屋子,难道一直是娘子一个人住么?” 她淡淡一笑:“我住这里有一年了。平里我去城里小店做小厨,赚点小钱过子。这份工作很闲逸,所以每都能很早回来,养点小鸡小鸭。” 他不解:“看来娘子也是中人。只是娘子大好年华,为何要孤一人,隐居于此呢?” 她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在等一个人。只是,我不知,他能不能找得到我。” 他问:“哦?那个人,一定是姑娘最想见的人,也是姑娘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她说:“好了,不说这个了。还是说说,你为何会被他们追杀到此吧?不少字” 他低下目光,说:“这是秘密,请恕我不能泄漏。” 她会意,说:“那我也就不多问了。只是,你何时去看你父母?他们真的很想你。” 他凄然:“我自己都不知我什么时候会死,若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万一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岂不是让他们伤心两次?” 她说:“难道你就不想见他们么?” 他凝视着面前碗里的饭,眉毛微拧,说:“我很想见他们,哪怕见一眼,也足够了。” 她说:“不如我代你去向他们传话,就说你还活着,也让他们放下心来,如何?” 他想了想,说:“也好。我跟你去。然后,我偷偷望他们一眼,就满足了。” 她点点头:“那我们明便动吧。” 晚上,她收拾了一张,让他睡在外屋,他拿着剑随便一躺,便睡觉了。 她想,杀手都是这样睡觉的么? 次,他戴着斗笠,和她一道向广陵均县进发。 快到均县,她想起那年,与周汤落难于此,二人在这里过了多么恬静的一天一夜。 她有些心事,脚步便放慢了。 他四下查看,没发现有人跟踪,便对她说:“我们快去快回吧,若是让人认出了我,我双亲就麻烦了。” 她于是快步走去,可是还是跟不上他的箭步。 他见她实在走不动了,便说:“均县还有些距离,不如先歇息下吧。” 她坐在树下,抬头看向天空,繁茂的枝叶遮住了视线。 他用随水壶给她取了些山泉水,递给她,说:“喝点水吧。” 她接过,喝了一口,说:“好甜。” 他说:“这儿的水还是这样好喝。” 他坐在她边,她周自然的清香混着泥土的味道,袭入他鼻内。 他内心有些不安,于是将位置离她远一些坐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她问,“你为何要当杀手?” 他目光苍茫,凝视远方,说:“当初我不想杀人,可是命令却下来,要我们兵士屠城,我不忍,便做了逃兵。为了避开追捕,我拜了名师学剑,剑学成了,老师却被仇人所害。于是,我用老师送我的剑,杀了仇人,从此,我以杀人为生,过上了无法回头的子。” 她拾起一片草叶,说:“有时候我觉得我自己,真的很勇敢。明知你是一个杀手,却还是不顾危险地和你走得这样近。就不怕,你会杀了我?” 他目光低沉:“我从不无故杀人。若要我杀你,你必须给我一个杀你的理由。” 他说这话时,冷冷的目光,比月光还要寒,她有些害怕,他这时放松紧绷的脸,轻轻一笑,举起水壶喝了口水,说:“你不必怕。我不会杀害我的恩人。尤其这个恩人,还是我父母的朋友。” 她这才略略放松下来。 二人上路了。 快到那座农宅时,她看了他一眼,问:“你也进去么?” 他想了想,四下看了看,说:“也好。” 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他很想与父母亲相认,哪怕呆一会儿也好。 他让她先进去,然后飞一闪,没人看到的当儿,闪进了院子里,将门合上。 阿狗和他妻子正在屋子里生灶子,柴木噼里啪啦的响着,很吵,所以没听到有人进来了。 待木香走到屋内,阿狗才用眼光余角看到她,一怔,随即马上笑道:“木姑娘呀,好久不见了,差点认不出来了” 木香笑道:“你看我带谁来了。” 阿丑摘下斗笠,眼睛已湿成一片,哽咽地叫了句:“爹爹,娘亲,是我,阿丑……” 木香来到院子里,坐在石头上。 屋内是一家人重聚的场面,久别重逢往往是最痛彻心扉的。她不忍看。 她看到地上放着一个破鸡蛋壳,捡起来,忽然想起周汤曾经做了个鸡蛋笳,吹音乐给她听。 她于是也在鸡蛋壳上刺出几个小口,放在唇边,用力吹了起来,可是除了发出嘶哑的噪音之外,什么也听不到。 她失望极了,看来周汤会的很多东西,一般的人,都不一定会。 这时,阿丑走过来:“木姑娘,进来吃饭吧,我娘已将饭菜都做好了。” 她点了点头。 阿丑扶着爹娘坐好,很孝顺的样子,他爹娘一直笑,桌上摆着大鱼大的。 “木姑娘,怎么周公子没有同来么?”阿狗问。 阿丑看着木香,笑道:“原来,你等的那个人,姓周。” 阿狗一怔:“等?难道周公子走了么?” 木香尴尬一笑,举起酒对他们说:“两位前辈,我敬你们一杯。” 阿狗忙说:“姑娘哪里话,应该是我们要敬姑娘才是,是姑娘帮我们找回了阿丑。” 木香笑道:“这不是我找到的,是上天安排让他回来的。” 阿狗妻用手背擦拭着眼睛,说:“我的儿呀,娘亲眼泪都哭干了,你总算回来了。这可多亏了木姑娘。请木姑娘受我一拜。” 阿狗妻说着就要往下跪,木香急忙扶起她:“伯母太客气了,这可让我如何承受得起?” 阿丑也扶起她,说:“娘,孩儿都回来了,你们还这样哭啼啼的,可是不高兴孩儿回来不是?” 阿狗妻边哭边笑:“娘亲是太高兴了,有句成语叫什么来着,喜极什么的。” “喜极而泣。”木香接了一句。 阿狗妻说:“木姑娘就是有知识,阿丑哪,你可要向木姑娘学习哪,你看,这成语什么的,一接就接上了,你要是会着这么一丁点,也就够啦。” 阿丑赞赏地看了看木香,说:“娘,孩儿知道了,娘您先坐下。” 吃罢饭,阿丑帮着父母亲干了些活,父母亲似乎明白阿丑现在的份,不让阿丑外出,而是将大门关得紧紧的。 木香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有些无聊,阿狗妻正在筛米糠,满筐的米从筐里滑落,掉落在木香的脚上。 阿狗妻心细,看到了木香脚上踏破的鞋子,说:“姑娘,我正在纳一双鞋,鞋面都做好了,只差在上面绣个凤头。本打算做给隔壁的闺女的,如今正姑娘的鞋破了,那我就先纳给姑娘您。” 木香说:“伯母客气了,不劳伯母了。” 阿狗妻放下筛子,将木香掉出来的碎发拢了拢,说:“木姑娘,说实话,我可真喜欢你。能为木姑娘纳双鞋,这可是我的福气。” 木香不知说什么才好。 到了晚上,阿狗妻拿出一双大红布织就的鞋,鞋布上绣了块凤头,真真是精致得很,木香本想推辞,可是一看便喜欢上了,也推辞不得,便接受了。 她穿上后,小小的脚,配凤头鞋,真好看。 阿丑掉过头看着她的脚,目光升起,移到她那标致的脸上,不觉心里一暖,脸一红,掉过了头。 不,他不能对她有好感,哪怕是一点点好感也不能有。 因为,他是一个剑客,一个杀手,生死都不知道的一个人,如今又背负着六皇子司马曦的重托,他没有心思,再去想感的事。 他不能动,如果动,便不能洒脱地杀人了。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唇。 天还没亮,他摇醒木香,看了父母亲最末一眼,悄悄地离开了。 阿狗妻见阿丑走了,耳畔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眼泪哗啦地掉下来,她用胳膊肘推了推边的丈夫,哽咽道:“我们的儿子,又走了。” 阿狗其实也早就醒了,确切地说,他是一夜没睡。 他抱紧自己的妻子,将脸贴在她前,埋入她怀,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竟呜呜地哭个不停。 “我们的孩儿,走了。”他喃喃道。 他们都知道,他们最的儿子,是一个杀手,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天,护他一命。 走到半路,阿丑忽然问:“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木香淡淡一笑:“我叫木香。” 阿丑说:“好,我会记住的,后会有期。” 木香并不感到意外。 她早就猜到他不会久留,便说:“后会有期。” 阿丑没有一丝不舍,掉头就走,没有回头。 木香便回去了。 又回到了简单的生活中。 这天,邻居的李mama来借菜刀,说是自家的菜刀忽然锈得不能再切菜了,临时一用。 木香将菜刀递给李mama,李mama眼尖,瞧见了木香脚上的绣凤头的鞋,笑道:“哇,这鞋可真好看,可是村里那个周姑娘绣的?” 木香淡淡一笑:“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绣的。” 李mama喜欢唠叨,她说:“木姑娘,村里那个周姑娘,也会绣这种凤头,她的绣功可真好,听说还能绣双面的呢。” “绣双面的?”木香一怔。 过去,周紫烟会绣双面的。 双面绣法极其难绣,会绣的没几个人,而这个人又是姓周…… 木香正想着,看到门口有个人影晃了晃,说:“李mama,您要的绣样我弄好了,您看看行不行。” 李mama笑道:“你看,正说您周姑娘呢,您就来了。您绣的东西,我哪能看不上呢。” 木香抬头看去,门口站了一个瘦瘦的女孩,仔细一看,正是周紫烟 她叫道:“紫烟” 周紫烟也抬头,一看是木香,跑了进来:“原来你也在这里?” 李mama走后,木香将周紫烟迎进屋,倒了茶给她,讲了自己的一些经历,便问她。 紫烟说:“自从周府落难之后,我无处可走,便四海为家,以给人刺绣为生。没想到我绣的东西,喜欢的人多,都争着要。我便搬到京城这个小村子来住,绣花为生。” 木香见紫烟虽然还是长得瘦瘦弱弱的,可是脸上却不再像过去那样没有血色,而是红润多了。 她的手虽还是弱弱的,可是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干脆,少了几分柔。 二人本就没什么仇恨,又世差不多,如今相逢,便常聚在一起聊天,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紫烟有时,躺在木香榻上与她同睡,她问:“我们过去在富贵之家,却成不了朋友,如今共同遭遇患难,反倒成为朋友。” 木香睁着迷离水眸,摊开自己手掌上的线脉,说:“人世常常如此,只可共患难,不能同富贵。” 紫烟将头凑到木香边,也摊开自己的手掌,说:“听人说,手掌上的脉路,是一个人命运的记载。可是,我却不会看相。木香你可会?” 木香抚了下紫烟的手,暖暖的,笑道:“既然一掌便可记下一个人所有的命运,又岂是我们凡人可看得出的?不过紫烟的手好温暖,不像我的手,一年四季总是冰冰的。” 紫烟便用自己的手掌盖在木香的手背上,笑道:“那让我暖和你吧。” 二人双腿勾于一起,十分亲密。 紫烟望着是窗外的满天星辰,说:“木香,你当真不愿意去找我哥?” 木香低了头,没有回答。 紫烟笑道:“其实,你是希望再见到我哥哥的,对么?” 木香翻了个,将手上的团扇摇了摇,说:“不早了,我想休息了。紫烟你也睡吧。” 紫烟叹了口气:“怎么每每谈到我哥,就刻意避开了呢?你要逃避到几时呢?” 这个问题,木香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她是一个执拗的人,执拗到近于偏执。她守着心中的梦,希望心的他,真心到会找到她,而不是她去找他。 只有这样,过去的伤害才能被他抚平,她才会再一次相信他—— 朝堂上,周汤穿玄色官服,头戴墨色帽冕,如今已为左将军的他获得了上朝的特权。 他微微下倾体,等待着皇上看完他的奏折。 “什么?原来周安贪污失职一案,全是被人嫁祸的?”皇上看完奏折,大怒。 王衍站了出来,微微一揖,对周汤哼了一声,说:“启禀皇上,周将军乃是周安亲生儿子,他说出这些话,也是出于人子之心,可惜周安失职一案,乃是经过老臣详查,岂会有误?” 王衍后的郎中令纪墨云也出列,说:“岂皇上息恕,此案早已结案,不知为何,周将军又旧事重提,只怕,有公报私仇之说吧。” 皇上听了,犹豫不定,说:“可是周汤所列证据,也是句句属实呀?王衍,可是你当年查错了,周安虽然有罪,可是罪不至于如此之重呀” 周汤说:“启禀皇上,臣所列证据,大可公之于众,当年此案纯属子虚乌有,来陷害我父亲,我父亲从未犯过,却平白蒙受了一年多的牢狱之冤,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见一人各执一词,摸了摸胡子,心烦起来,便问吴王:“皇弟对此事有何看法哪?” 吴王出列,说:“回皇上,依臣弟所见,既然周将军所列证据全部属实,则此事当年必然是判断有误,以至冤枉了周太守。想必当年经办者背着王太傅,中饱私囊,假造证据,而王太傅年事已高,一时未能看清属下作风,也有可原。” 王衍听了,大怒:“你——” 皇上对这种说法很满意,当下便说:“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吴王说得句句在理。王太傅年事已高,朕不怪他。尽快将周安放了吧。” 吴王又说:“皇上,周安平白蒙冤,还请皇上能赏赐些黄金美女,以示补偿。” 皇上摸了下胡子,说:“你说得对。好,那就赏赐黄金万两,美姬十个,豪宅一座,让周安好好安渡晚年去吧。” “谢皇上。” “退朝——”太监拉长了嗓门还没叫完,皇上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还惦记着那只蛐蛐,皇上喜欢斗蛐蛐,喜欢得夜不停地捉蛐蛐,养蛐蛐,斗蛐蛐,这已是人人皆知的事实。 王衍和墨云瞪了吴王和周汤一眼,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周汤上前对吴王揖了揖:“多谢王爷方才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吴王冷冷地说:“周汤,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可是,你三番五次拒绝长平郡主,让我的女儿声名尽毁,这个帐,我是一定要与你算的” 吴王冷哼一声便走了。 周汤便走了出去,正遇到御花园里散步的六皇子司马曦。 亲们,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吗?美好的生活已经慢慢展开了,接下来的故事是这样的…… 一七一幸福圆房. 一七一幸福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