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庄所处之地,至今为止,人烟最为稠密的地方,便是林庄,以林庄为中心,越远处,人口越为稀少,从白水镇到林庄的一路,这两年稀稀拉拉也添了些房屋及住户,不过路两边再往远处,广袤的荒地基本无主,正符合人烟稀少,无主土地众多,可将灾民迁往居住,设立村镇的条件。 身为坐地户,又是林庄的主人,林家帮助官府安置灾民,捐钱捐物,施医赠药义不容辞,也在所难免,可是当一纸任命书送达林府时,一家人却是意想不到,也难以置信,而来送任命书的,乃是本县的县令本人,林家人更觉不可思议,且县令也姓林。 有林仲嗣这位大神在跟前,县令倒也不敢托大,不仅对林仲嗣恭敬有加,对林家众人也是客气非常。林仲嗣虽已退休,可多年的人脉还在,要是惹得老人家不满,人家一句话,便可让他这个小小的官位不保,他能亲自来这个偏僻的小村庄,也是经过仔细调查的。 宣读完任命书,大郎疑惑:“启禀大人,林大郎不敢有隐瞒,我乃是被父亲临死弃绝之人,根本无资格任镇长,当年迁来此地时,在白水镇镇府有备案,还请老爷明察。” “哼!” 想起大哥临死前所做恶事,林仲嗣就气不打一处来,可他身为死者弟弟,当着为官者,不好言兄长不是,只能冷哼以泄愤。 林县令自是知道林家情况,言道:“本县能任命你为镇长,自是看过林家卷宗,至于你所提被父临死前弃绝之事,本县已令人核实,乃是因你父不慈,才做下此荒唐事。害得你举家北迁,本县已上报省府,弃绝书作废,且你有功名在身,便有资格担任官职,林大郎可放心上任。” 弃绝书也是能废弃的?林家人当场震惊,林仲嗣却是心知肚明,这林县令如此做为,必是有目的,且他话中不实。良平镇此时还是汪洋一片,当年所存文档具被水淹,即便是知此事之人。尚有多少人逃过了这次水灾留有性命,也未可知,即便尚有存活,也不一定便来到此县,林县令核实情况的机率是低之又低。 林仲嗣很是不客气:“拿省府的批文来看。” 任安置区镇长。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安置的好了,是县令的功劳,出了差错,受罚的是安置区的镇长,林仲嗣怕县令只是哄骗大郎。自家侄子吃亏,别到时候一切安置好了,将大郎弃掷一旁还是小事。若是县令以弃绝书为借口,再治大郎个瞒报实情之罪,那可就冤大了。 林县令没想到,自己已下了任命书,林仲嗣还如此较真。心里恼怒,可也不敢露出声色。他此次亲自来,确是有求于林家,只得忍气道:“这——,本县已上报,府丞回复,批文不日即到,弃绝书必是会取消,林大郎可放心上任。” 林仲嗣冷脸:“那边等省府批文下来再讲,林大人若有事自管去忙。” 这便是下逐客令了,林县令倒是真有事,可是他要办的事,却是与林家有关,要忙也得林家配合,他才有的忙。 朝廷早几年便发文,发展各地特色,提高国库收入,人家别的地方,各个都找出了特色,就说临近的贵阳县,由于水土的原因,盛产一种辣椒,颜色红嫩,味道既甜又辣,无论做为主菜还是配菜,都能出上好佳肴,这种辣椒是其他地方不可比的。 再说另一个邻县,所出棉花,花绒纤维比别处的棉花要长处许多,织出的布自是比别处的要好,韧性好而柔软,价格也高出许多,每到秋冬,邻县的府库上交银钱之多,看着让人眼红,邻县的县令,已是连着两届高升,这一届县令,又着人研制出新的织布花样,布匹价钱比原先还高,县令高升指日可待。 而自己这个多陵县,真应了地名,大多为山陵,山陵却也不高,只生长一些杂树,这些杂树生长无甚特色,既小又不成材,要制作好些的家具,还得去别处买木材。而且由于土地贫瘠,耕地极少,所种庄稼收入太低,近些年很多人外迁,人口越来越少,原本就少得可怜的耕地,也渐渐变成荒地。 大郎迁来之前,林县令便在此县任县令,大郎来此地已五年,林县令已任满两届县令,由于没找到本地特色产业,而且上交收入一年少于一年,不但升迁无望,官职也有可能不保。 如今,难民似乎着了魔般,不往那富庶之地去,偏偏往多陵县这个鬼地方挤,朝廷还发文要就地安置,多陵县还就最符合安置条件,不但人口稀少,而且荒地较多,可朝廷拨来那些钱粮,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那里够安置如此多难民,还不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可县库里哪来那么多的钱粮。 要新设村镇,必先得选好地址,调查期间,林县令才发现,本县最好的一块地方,荒地多山陵少的一块福地,竟是被外来户林家买下,而且这几年来,林家不但没有落魄,反而日子越过越红火,围绕着林庄,很有越来越发达的趋势。 也怪不得林县令多年来固步不前,脑子确实不灵便,福地是林芳跟陈董认为制造而出,且已是小有名气,连外省的人都闻声而来,堂堂本县县令,直到此时才知有此福地,而且自作聪明的认为,是林家买了福地,而不是林家来之后才有的福地。 林县令着人调查林家,发现,林家的产业,都是本县原来没有的。 本县有成衣行,却是没有制衣坊,成衣行所卖衣物,均是从别处进货,且花样不如林家制衣坊多。 本县有粮铺,粮食品种却是没有林家粮铺多,林家粮铺很多粮食是本县以前不曾见过的。 本县有饭店,大多也只是能入口,味道与花样比林家饭店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本县养羊的家户极少,养羊也是为了羊rou,织羊线衣这种事,根本没人想过。 本县没有胶泥场,不曾出产过胶泥像,林家不仅制作胶泥像,且所制胶泥像比别处精致。 本县虽多为山陵,却是不产木耳,林家山上不但产木耳,听闻采摘很是频繁。 林家有如此多种本县没有的,随便拿出一样做为本县特色,都能为县库增加收入,为他的官职带来好处。林县令原本想利用职权,直接令林家贡献一项产业,是县丞提醒他,林家能有如此好的家境,还是查查背景好一些。 林县令原本对县丞的话不以为然,谁知一查,林家还真不是自己随便惹得起的,不止京城里的李将军是林夫人的亲哥哥,光面前坐的这位冷脸老人,自己也是惹不起的,更听说还有一位黑脸青年,身份神秘,面冷心狠,与林家关心非常,任谁都不放在眼里。 思来想去,林县令想到一个主意:将灾民安置在林庄周围,任命林大郎为镇长。 做为镇长,要安抚灾民,必得拿出可以让灾民安心事产的产业,灾民人数众多,现已是深秋,开荒种田肯定是来不及了,即便是初春,灾民等着吃饭,开荒也是来不及,林大郎为了应急,只能拿出家中产业,教会灾民制作,这样银钱来得快些。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将林家产业发展成为本县特色,便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于是,林县令急急得写了报告,向省府申请撤销林伯嗣弃绝书,并得到府丞口头回复,说批文不日即到,可是,林县令冒功心切,不等省府批文下来,便先下了任命书给大郎,并亲自将任命书送来,以示自己的重视,却没想到,这位林老太爷如此谨慎,非要看到批文。 大郎跟叔父同样的想法,不过,有长辈在此,他自然先听长辈的,可是叔父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这位县令仍是不走,似乎在沉吟,叔父冷着脸也不再理会,大郎只得出声问道:“请问大人,可是遇到什么难事?” 难事?当然有难事,只要你将自家产业拿出,做为本县特色,大人我便没了难事,不过这话只能在林县令心里讲讲,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哦,本县的母亲,瘫痪多年,听闻自行寺住持法力高强,医术高超,却不知住持是否肯下山。” 大郎内心好笑,只要有勾得出老和尚馋虫的美食,住持自然会下山,不过他不能这么讲,反而讲出另外一个实情:“住持如今一日最多只接诊五个病人,还须是疑难病人才可,此时天色已是过了午时,不知五个名额是否已排满,大人若要请住持为母亲诊病,还需得尽快。不过,若是五个名额已排满也无妨,寺中其他和尚也有医术高超者。” 原本还想拖延时间,看机会讲出要大郎拿出一两项产业的林县令,此时不敢再犹豫,匆匆告辞,赶往山上,希望住持的五个名额还未满,自己还来得及给母亲排一个。 谁知到了山上,老和尚不但今日的五个名额排满,连明后日的名额也已排满,林县令问起那些排队之人,非富即贵,才知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此山也是林家产业,此寺自是林家所有,林县令后背发凉,很是后悔算计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