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把史公子安置好,林芳松口气,终于可以安然听段子。 林芳有个习惯,无论做何事,只要是她入进去了,不管环境有多嘈杂,她都不会分神,除非你特意去干扰她。 所以,尽管史公子坐下也不安静,不时和周围人找话说,甚至大声喧哗,林芳都充耳不闻,依然聚精会神听着段子。 可惜,好景不长,还没听到半刻,娘亲便叫唤:“芳儿,芳儿。” “嗯?何事,娘。”林芳还没从段子的情节里回过神,随声问道,头都未抬。 李翠梅知道女儿已入进去,无奈只好挡在她面前:“有客来,爹娘出去迎一迎,你记得等下不能失礼。” “哦——,”语气很不情愿。林芳内心哀嚎,还有完没完,为何听个段子,也不得安生。不过,人生在世,各种应酬是免不了的,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 反正也不能安生听段子,林芳干脆扭头问林文:“二哥,是何人要来,还要劳动爹娘出去迎接。” 林文是老大,有事爹娘都会告知他一声,以便他带好弟妹,提前做好应对。 林文皱眉:“是七姑的婆婆,在楼上雅间,不知听谁讲咱家也在,派人来问,可否过来相叙。”林文对林翠萍向来厌烦。 哦,怪不得爹娘要亲自去迎,虽然七姑的丈夫只是大舅下属,可于礼节上,七姑的婆婆也算长辈。 何况,七姑的婆婆和六婶的娘亲是亲姊妹,六婶和自家娘亲又是妯娌,这种亲上加亲的事儿,还是小心为妙,礼多人不怪,只是走一趟而已。 林翠萍两年前出嫁,说起这段姻缘,也真是个巧字,用慧圆的话来说,一切都有定数,急也急不来,时候到了,姻缘即到。 当地婚礼有个习俗,新郎迎亲,必须有两个兄弟两个姐妹陪伴,新娘也必须要有两个兄弟两个姐妹送亲,当然,若是兄弟姐妹众多,更受欢迎,预示小两口也会多子多福。 六郎这边好说,一母同胞,刚好四个:林大郎、林翠萍、林十郎、林翠娥,袁莉那边就有点麻烦,她是独生女,四个兄弟姐妹,只好从亲戚家里凑数,选了四个表兄弟姐妹。 林翠萍容貌出众,已是二十岁的年纪,却还梳着姑娘家的发式,很多人眼里都含有探询,互相悄声打听,得知林翠萍因美貌,年纪小时挑花了眼,年龄大了又没合适的,且脾性不好,因此到现在还是个姑娘家。 袁莉那边送亲队伍里,有一个是她亲姨母的儿子,叫做钟大奎,镇守边关,刚好轮到那年回来探亲,已经三十岁,原配几年前病死,没有留下子女。 军队里,除了将官的随军家眷,没有别的女人,军纪规定,驻军不得和当地居民通婚,他这个年纪,晚间屋内空虚,真真是难熬,这次回来,本来也是打算娶门妻子,带去随军,听得林翠萍情况,便动了心,觉得林翠萍挺合适。 再说,一个女子,脾性再不好,还能比得过军队里的汉子? 于是,第二日钟家就派人来提亲,林翠萍对钟大奎也觉满意,两厢里很快定下亲事,因钟大奎探亲时间有限,定亲刚刚几天,就匆匆忙忙成了亲。 婚后第二天,林翠萍就被婆婆挑了一大堆不是,觉得,这个儿媳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一无是处,不顾儿子哀求,一言定锤,她要留下儿媳,好生**,省得出外坏了钟家名声,待儿子下一轮回来探亲,再带媳妇随军。 这两年来,林翠萍着实吃了一些苦头,非打即骂,动则没有饭吃,就是家里干粗活的最低等下人,日子也比她这个正经夫人过得滋润。 唉,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切都怪不得别人,林芳是一点也不同情这位七姑。 说话间,大郎和李翠梅陪着一位华发老妇进得门来,李翠梅招呼:“文儿,武儿,芳儿,快来见过钟家祖母。” “钟家祖母好。”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问候,齐齐行礼,喜得钟家老太笑声不断,每人送了一件小礼物。 林文得了一个笔袋,当然,笔袋并不空虚。 林武得了一个小巧可爱的玉质武器架。 林芳得的,是一根翡翠手链,所用翡翠虽然都是细碎的边角料,可也看得出,价值不凡,李翠梅连连推辞,直到钟家老太假装生气,才作罢。 这哪里是无意间听说自家人在这里,钟家才来叙话,分明就是有备而来,所送礼物,各个都是投其所好。 林文喜读书,爱护书笔到了苛求地步,林武小小年纪,喜耍弄各式兵器,林芳喜欢细小繁琐的东西,就连衣服上绣的花,也是细碎小花,枝杈相连,重重叠叠,绣起来最是费工夫。 良平镇人人都知道,林大老爷夫妇爱女如命,林家两位少爷也是极为护短,只要讨得林家六小姐高兴,若是有求,都会较易。 翡翠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若是投对方所好,特意去寻,花费的功夫自然不会小,钟家老太如此做,怕不是单纯叙话这么简单。 李翠梅支使林文:“文儿,大人说话,小孩子家会感觉无味,不如你与武儿陪齐少爷和史少爷出外转转,今日你红姨专设了一个五彩豆腐摊,听说口味多样,你们几个去尝尝。” “是,娘亲。”林文答道。 林武早就闷不住,娘亲发言,他第一个响应,齐彪施礼后跟着出去,史斌华虽不太识趣,其他三个都已出去,除了小屁孩林芳,剩下一屋子的大人,他也觉没意思,施礼后也领着丫环出去。 果不其然,闲聊一会儿,钟家老太话转正题:“大郎,翠梅,外人传言,我老婆子虐待儿媳,不把儿媳当人看,真真是冤枉啊。 您二位是翠萍亲哥嫂,我外甥女夫妇也是翠萍亲哥嫂,有这层关系,我老婆子怎会如此做,我家大奎在李将军手下当差,就是为了儿子前程,我老婆子也不敢虐待儿媳呀,望二位在李将军面前美言几句。” 老太太说着,弯腰行礼,李翠梅夫妇来不及阻止,赶忙还礼,李翠梅道:“伯母这话从何说起,儿媳不对,婆婆自会教导,这与钟将军当差又有何关系,伯母快不要再说这种话。” 这下林芳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了。 官员每两年进行审核一次,条件苛刻。本朝虽然以孝治国,不过还有一条,长者要慈,就像当初李翠梅跟林伯嗣对峙时所言,长者不慈,何以言孝。 若是钟大奎家母虐待妻子被人揭露,虽不至于影响功绩,却对以后迁转他职有妨碍,钟家老太如此做为,必定和她儿子钟大奎有关。 李翠梅几番说明她不会和二哥说起家长里短,钟家老太才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起身告辞:“哎哟,你看我这老婆子,只顾自己说话,忘了翠萍,我这就让翠萍过来,你们兄妹妯娌也好说说体己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