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姐会不会变成傻子啊?”柳小三儿看着因为发烧昏睡两天的jiejie担忧问道。 因为女儿的病两天来都没有一丝起色,陈竹心里一直担忧焦躁的很,但是一向要强的她自是不愿意将这种情绪变现出来,故而虽然心里也忐忑不安,但是在两个儿子面前也表现的和平时并未有太多差异。 此刻听了6岁的小儿子的问话,心中却好似被人泼了一瓢热油,整颗心瞬间蜷成一团,一种尖细的疼痛从心口一直蔓延的身体的每个角落,原本一直强忍着的情绪也瞬间爆发出来,冲着柳小三儿大喝道:“你个小王八蛋,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柳小三儿显然被吓住了,但是又不甘心的小声嘀咕道:“姑奶奶隔壁的钱月就是因为发烧了两天变成傻子的,我姐也烧了两天了……” “老子打死你这个小犊子!”陈竹气的cao起床边的鞋子就要打过去。 柳远忙拉过弟弟,道:“小三儿,跟我出去。” 柳小三儿到底也还是知道自家老娘的脾气,乖乖的跟着柳远出去了,但是陈竹还是不能消了心头的火,还是一直骂着,但是想着自家女儿还这么躺在床上,心中愈发的难受,这骂的范围也是从柳小三儿身上拓展到了家里每个人身上。 郭络罗茗衣发誓这是她有生以来听到的最没规矩的对话,延禧宫什么时候这么混乱过,不对,她已经在恒王府了,可是弘晊的媳妇儿是个好的,断不会有这么不懂规矩的下人。 想着如今自己跟这府上的人并不十分亲近,故而也并不愿意开口说些什么,原本想着过一会儿这人自是会散去,但是没想到这叫骂声居然越来越清晰,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怒气,不禁喝道:“何人喧哗?” 陈竹本来骂着正起劲,但是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微弱的声音,转过头去,却发现女儿居然在说话,虽然没听到什么,但是毕竟是有要醒的迹象,顿时奔到床边,问道:“七夕,你好些没啊?头还疼不疼啊?” 郭络罗茗衣感觉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了眼,但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十分的不解,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正焦急的望着自己,眼里满是担忧,但是她身上的穿的是什么,这并不是旗装的式样,也不是尼姑的装束。 整个屋子比较的暗,除了墙角好像立着一个柜子,好像整个屋子再无其他的东西,郭络罗茗衣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莫非是雍正想出来的新的折磨法子,这么想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陈竹见女儿醒来久久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奇怪,心里也顿时紧张起来,忙问道:“七夕,你到底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不舒服的话你要说啊。” 郭络罗茗衣听了陈竹的话,心里一阵诧异,为何这个女人要叫自己七夕,她很确定,有人叫她大姑娘、茗衣、果儿、小主、娘娘,但却从没人叫过自己七夕,但看着这个叫自己七夕的女人这般的紧张自己,郭络罗茗衣将自己的疑惑暂时藏在心里,在未了解情况的时候,宜妃娘娘一向不会表现出来,只低声道:“无事,并未有不适情况。” 陈竹一愣,七夕怎的讲的是普通话,“七夕,你说的什么话啊?” 郭络罗茗衣这才发觉原来这女人讲话的腔调居然并不是官话,虽然是一样的发音,但是语调却略有不同,郭络罗茗衣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一时到僵在那里。 陈竹倒是想得快,许是病的糊涂了,在学校的习惯带家里了,这么想着倒也释怀了,见女儿还愣在那里,反倒安慰道:“好了,病糊涂了吧,饿了吧,妈给你做点吃的去,你再躺会儿啊。”说着边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郭络罗茗衣怔愣了一会儿,一时不能想明白自己的所在,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大,但毕竟是久病之人,不多时便支撑不住了。 刚合上眼,郭络罗茗衣好像到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空荡荡的,只角落里站了一个人,正准备问些什么,却看到那人居然越来越透明,最后竟然似一阵烟飞走了。 郭络罗茗衣心中大骇,几乎都要克制不住自己大喊出来了,但是多年来的宫廷生活到底还是养出了几分泰山崩于眼前不改色的本事,郭络罗茗衣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往那人消失的地方走去,却是每走一步,脑中似乎就飞进一些东西,直到那角落,突然一股激流涌入脑中,然后郭络罗茗衣就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续病了一个礼拜的柳七夕现在很郁闷,因为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谁了。柳七夕,也就是郭络罗茗衣现在的名字和身份。 一个礼拜以前,郭络罗茗衣在梦中晕倒之后,醒来之后脑中突然发现了柳七夕的记忆,柳七夕从小就与别人不一样,总是梦见关于一个人的故事,小时候并不觉得奇怪,可是近几年梦愈做奇怪,情绪也越来越受影响,所以身体也越来越坏了,这也是郭络罗茗衣觉得奇怪的地方,因为她仔细看了她关于梦的记忆,心中的震惊也越来越大,因为这个梦里面的人物居然就是郭络罗茗衣自己。 梦境中的自己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长成一个合格满族贵女,然后进宫大选,再成功入选受封贵人,承宠生子受封嫔位,再晋位宜妃,叱咤宫廷几十年,圣祖大行后心中的彷徨以及四阿哥即位后的惶恐,甚至于新朝十多年的怨愤和不甘居然也在柳七夕的梦中出现。 郭络罗茗衣不禁苦笑,原来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着自己的过往居然是这样的一幅场景,那些曾经深入骨血的爱恨情仇现在居然只是一幕幕图画而已,只是这样的人生让一个年仅9岁的孩子来经历委实有些吃力,即便是在梦中那些勾心斗角,生死相搏也并没有一丝美化。 有些东西即使不刻意的撕开,它本身就是血淋淋的,对于柳七夕,一个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这也难怪柳七夕会因此病体缠绵,思索了片刻,郭络罗茗衣终于明白为什么柳七夕会发烧两天,闹的柳家人心惶惶了,柳七夕最后的梦境可不就是自己魂断恒王府的时候,那些情绪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强烈,所以体质一向不好的柳七夕方才一病不起。 想到这里,郭络罗茗衣到迷惑了,这到底是自己占了原主柳七夕的身体呢,还是自己原本就是柳七夕,那属于郭络罗茗衣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想到这里,郭络罗茗衣不禁苦笑,大哥曾经给自己讲过庄子,提到过庄生梦蝶,到底是蝴蝶梦还是庄生梦,谁是梦里,谁是梦外,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文人无聊的问题,但是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也由此疑惑。 郭络罗茗衣并不礼佛,但是不代表她不敬佛,相反在这么长的人生里面,她还是对虔诚的敬畏满天神佛的,没走过奈何桥,没喝过孟婆汤,就这样直接开始了新的轮回,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但是郭络罗茗衣从来就不是那等畏首畏尾的人,权且当成是神佛的考验吧,郭络罗茗衣叹了口气,开始在大脑中搜寻所有有用的信息。 一个9岁的孩子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其实并没有多复杂,只是,郭络罗茗衣狠狠的揉了揉眉头,深吸了一口气,柳七夕所在的时代居然是距离大清朝300多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这个国家里没有皇帝,没有王公贵族,总之这是一个与郭络罗茗衣所熟悉的环境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这让一向自信的宜妃娘娘也是十分的茫然,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柳七夕出生的地方是靠近巴蜀的一个小村子,父母都是务农的,家中有水田、旱田各几亩,还有一块山,一片果园,每年家中的这些产出刚好能够维持家中的开销,再无余钱。 父亲柳添福虽是个肯下力气的,但是人却老实,实在不是做其他的料。母亲陈竹倒是个爽利性子,为人也精明,但是毕竟是个女人,见识也有限,故而这家里的日子过得不算宽裕。 郭络罗茗衣暗自摇摇头,柳七夕还有一兄一弟,哥哥柳远今年12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但是近来因为柳七夕生病,家中的事务突然多了起来,故而倒是约束了几分,弟弟柳池今年6岁,平日里倒是乖巧,只跟着哥哥,倒是跟柳七夕关系一般。 理顺了这些情况,郭络罗茗衣再次叹了口气,自从康熙十六年进宫以后,她的人生就只有一堵堵看不到边界的高墙,虽然皇宫人员众多,也是一个世界,但是显然在那个世界里面所学所用在外面并不适用,后宅和皇宫的生存跟现在的小山村的生活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日子总是要过,郭络罗茗衣也并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既然上天安排她和柳七夕之间的这段因缘,那么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就是柳七夕,她要做的是已柳七夕的名义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或许属于郭络罗茗衣的真的只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