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卷银子要逃的人叫叶千,是叶老夫人的亲侄子,叶陌尘的一个小叔伯,叶千的父辈在宗族里算是有头有脸的长老之一。那叶千本就生得风liu倜傥,生性又好吃懒做,沾花惹草,大凡吃穿用度都有极高的要求,不是绫罗绸缎他不穿,不是山珍海味他不吃,就连手里拿的折扇,都要价值千金。平日里就惯与皇亲贵族里酒rou吃喝的公子哥儿在一起玩耍。叶老夫人恐他在福都生事,又顾忌他爹的长老地位,所以没好逐出门去,只是借口将他打发到青州九曲镇这边来。 许给他的安抚条件便是假如他能够安分下来,两年之内就把安置在九曲镇上除了直属于叶老夫人名下的几间铺子和宅院外,叶家宗族下的十几个商铺子都给他。本来叶千还唧唧歪歪的不愿意离开福都,后来叶老夫人借他打了一个皇亲之事,施压于宗族里,所以才将他赶到九曲镇上。到了这边,叶千也闹腾了一阵子,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心里有预谋,前几个月突然变得安静下来,细心开始管理铺子的事情去了。 叶老夫人得知消息,便允诺给他兑现那年的话,将九曲镇上的铺子给他,谁知这个人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了漓家,借着叶陌尘婚事唆使绛雪山庄的五娘将宫明商铺的机密给偷出来。并许诺给五娘,事成之后送一间铺子给五娘的独子。那五娘哪里禁得住诱惑,又加上庄子里一些妒忌心强的歌姬妃子的怂恿,遂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把事情给坐实了。 骆尘鸢喝了口茶,蹙眉深思道,“那叶千就不怕惹恼了宫亲王?” 刘掌柜张了张口,想了想,忽然又谨慎的闭上,小心地将话题岔开,“就因为叶千少爷有这个身份,倘若咱们叫府衙的人把他捉来,损的还是叶家的利益。况且那几个铺子本来就是老夫人赏与他的,将绛雪山庄那四间铺子讹来后,他并没有收归自己帐下,而是将其归到叶家名下。” 翠儿忍不住嗤笑出声,“那还不都一样?叶老夫人都说了,九曲镇的铺子都给他了,把绛雪山庄的铺子归到九曲镇叶家名下,不等于归他叶千名下了。” “不一样。”骆尘鸢蹙着眉头,淡淡道,“倘若直接归到叶千名下就好了,现下刘掌柜也不用在这儿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了,直接叫府衙绑了就完事了。只是归到叶家名下,这件事情一旦捅破,干系的人就多了,首当其冲的便是叶家在整个凝国的名声。就好比一个人自称是大家的代表,跑去掐架一样。赢了的话,好处全他自己的,输了的话,丢人全是大家的,是叶家所有人的。而当他输了,叶家宗族尤其是叶千父亲是长老的情况下,自然会出面保他,然后同对方做对。这样深的计策,要细心筹密了多久啊。” 骆尘鸢的解释正中刘掌柜的意,他不掩惊诧的连连点头赞道,“正是,正是,少奶奶年纪轻轻竟能够想得如此通透,真是……” 刘掌柜兴奋的搓着手,续又道,“小的就怕这样,咱们叫来府衙,那无非是自己给自己添乱,可若不叫人去,叶千卷了那细软巨款溜走了,此事就更无出头之日了。” “刘掌柜说的是。”骆尘鸢抬起头,从容不迫道,“刘掌柜叫上几个叶家人先去把人给带回来,千万不能让他溜了,否则叶家算是罪过大了。”得罪宫明,那存属自掘坟墓,到时候以牙还牙那都算是轻的。 刘掌柜犹疑着不敢答应,骆尘鸢的话说的是再有理不过,也切中自己的心思和想法,可这毕竟涉及到叶家内部的组织纷争问题,他一个下层的小掌柜可真不敢轻易拿那主意,只得苦笑,“少奶奶……这事儿……” 骆尘鸢似笑非笑的瞟着刘掌柜一眼,意味深长的沉声道,“叶千少爷做错多大的事情自有宗族和叶老夫人定论,若是让叶千少爷携着巨额饷银出逃了——,真逃走便罢了,若是半路上给坏人知晓他身上的钱财,起了歹意,害了叶千少爷性命,到时候不仅叶家名声洗不了,没准还得赔上个血rou子嗣。唉……到时候这笔帐可真不知道算到谁头上?反正是算不到三少爷这样的有身份地位的人身上,更算不到像我这样的妇道人身上。刘掌柜觉得呢?” 随着骆尘鸢那森然绵延的口气,刘掌柜只觉冷汗涔涔,心中警铃大作,屁股下跟铺上了针毡子似的,再也坐不住了,忙凛然的向她深鞠一躬,“多谢三少奶奶提醒,否则……” 骆尘鸢将刘掌柜如此,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松了口气的同时,面上依旧不露声色的提醒道,“再多说什么,刘掌柜可没机会‘保护’叶千少爷了。” 刘掌柜抹了把冷汗,忙“哎哎”应着,飞似的向外面狂奔而去。 骆尘鸢提着一口气,顺便将那几个丫鬟婆子一起打发走。 等都走得只剩下她和翠儿了。小骆的身体才骤然放松,把杯盏往桌子一放,猛然瘫靠在椅背上,还原了本来的粗陋面目,咧开嘴喘着粗气,“天哎,这大户人家的日子,可真是要命啊!连对付个小掌柜都那么废脑筋,唉……真没法子活了。好日子果然不是凡人能享受的了的,赶紧结了这烂摊子,回竹桥村得了,累都累死了。” 翠儿被她那突然放松的模样给雷住,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半响才收回神来,心道贴了金的菩萨果然还是泥做的,不过那泥菩萨总算有句话说对了,还不如趁早结了这烂摊子,送她回绛雪山庄得了。这么一想,心也就平和许多,想到这地方还是正厅,又忙谨慎道,“姑娘再忍一忍吧,这里可不是个能放纵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回后院吧。” 骆尘鸢秀眉蹙起,心中极不愿意回到那硝烟弥漫的后院,但翠儿的话说的又在理,这毕竟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叹了口气,得还得再办一件事,才能回去。骆尘鸢咬了咬唇,乌玉的眸子骨碌绕着屋子又转了一圈,瞧见不远处的博古架上有一个状似古董的小瓷瓶,唇线勾勒出一抹促狭的微笑,示意翠儿将她推过去。 翠儿顺着骆尘鸢的视线望去,奇怪的嘀咕道,“那瓶儿有什么好看的?姑娘瞧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