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和若岫在庵堂里说了很久,待他们出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微微发暗,两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是很好看,似乎各怀心事。早就等在一边的乐水并没有问她们谈了什么,而是神色凝重地拉过若岫到一边说话。 “子默方才和我说,三夫人现在病的很重,若不及时治疗,恐怕也就是个把月的事。”乐水的眉头拧得死紧。 若岫之前听三夫人说那些话,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今听到乐水的话并没有如何惊讶,而是有些欣喜道,“子默能治么?” “他说可以勉力试一试。”乐水沉声道,“我方才已经让人将两封书信连夜送往若菊和若竹那里,就算不成……”他顿了顿,方道,“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若岫点点头,心里也有些沉重,方才和三夫人说了那么多话,也让她一时无法消化,如今又说到三夫人的身体,更是让若岫慌乱起来,她想起来之前若竹小产的事情,忽然发现这个世界总是在她忘记某些东西的时候便用残酷的方法提醒她,医疗条件过于简陋,使得这里的生命如此的脆弱无力,病痛和死亡几乎变成了同义词,从前小感冒都已经不算什么毛病,在这个地方却变得如此严重和危险,三夫人的病若是在现代或许很简单就能控制的住,在这里却有可能活不过一个月,而孕妇们更是在用生命完成延续后代地任务。 现在快马加鞭的通知两个jiejie。却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及时动身赶来,就算赶来也不可能三两天就能到。怎么也得十天半月地路程,这一来一去,却真像乐水所说的,不一定能赶到见最后一面。 若岫看着乐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乐水见状只是苦笑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你先去劝她跟我们一起回去,就说若菊和若竹都已经在路上了,咱们一家人要多聚聚。” 若岫迟疑地点了点头道,“方才我们说话的时候,我觉得她已经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了。” 乐水微微叹气道,“初晴都与我说了。” 若岫大惊,忙问。“初晴怎么说?”她心里暗忖,可别是什么多年之前的感情纠葛之类的话也被乐水知道了。 乐水道,“前阵子,三夫人正念经的时候忽然晕倒了,初晴找来城里地大夫检查,说是因为多年的思虑过度,郁结于心。前阵子忽然又有了触动,她本就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年轻的时候还勉强能熬着。但身体已经很不好了,如今再这么一刺激,就……” 他并没有说下去,但是若岫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对他点了点头,转而去劝三夫人。 三夫人同意和他们一起回家等候若菊和若竹,却坚决没有同意子默的治疗,众人反复劝说全部未果,初晴哭得软倒在地上都没有让她回心转意。她像是铁了心一般慷慨赴死。坚决不同意接受医治,若岫几人每天的疲劳轰炸对她一点效力都没有。她依旧是手里捻着佛珠,不断地诵念着佛经,等候若菊和若竹回来地消息。 平源城的初冬本不算很冷,也几乎不怎么下雪。今年却是个例外,还没到十二月,雪就已经下了好几场,北风又刮了一晚,直到天将亮才歇。这几天连着下了两场大雪,气温骤然下降,清晨推开窗子外面一片银白,树梢、屋檐、小径、花坛堆满了雪,看上去美极了,若岫却没时间欣赏难得的雪景,她唤来丫头询问了今天是否收到两位出嫁的姑奶奶的消息,得到否定答案后便紧了紧衣衫,赶紧去旁边的院子看望三夫人。 自从下雪以来,三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甚至连起床都变得困难,子默虽然努力在饭食和平日里偷偷替她维持,却也对若岫和乐水承认这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并不能持续多久,若岫和乐水心里也明白,若是三夫人执意赴死,其他人再做什么也都是枉然,便一方面着手开始准备三夫人地身后事宜,一方面焦急的等待若菊和若竹的到来。 若岫一面盘算,一面进了三夫人地院子,却在门口遇到了刚替三夫人看过身体的子默,连忙上前询问。 “如何?” “每况愈下。”子默淡淡道,“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只是还希望再见女儿一面,提着这一口气的等着,怕是等见了面之后……” 若岫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这几日下来,大家似乎心情都不算很好,乐水索性早出晚归忙其他的事情,只有无忧无虑的小乐山还是每天笑嘻嘻的,赖在初晴身边。初晴在见过三夫人的执着后,头一次表现出了对之前笃信的神佛的迷惑,她现在虽然看到三夫人就忍不住想要流泪,却坚持每天守在三夫人身边,说是要送她最后一程。 子默看到若岫如此,便拉着她地手走到长廊下,两人相依而坐,子默还体贴地帮若岫系紧了大麾。 “我听大哥说,平源城很少下这么大地雪。”若岫呆愣愣地看着廊外挂满雪霜的枝条道。 “下雪路滑,他们可能来得会更晚些,你不要等地太着急。”子默轻声道。 若岫苦笑,“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盼着他们来,还是怕他们来。” “一切皆天命。”子默拍拍若岫的肩膀,“该来的跑不掉,你别往心里去。” 若岫正待回话,就听到门口传来动静,她连忙和子默一起起身向外走去,只见一个丫头跌跌撞撞地跑了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二姑奶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