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再度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了。 窗子上糊的纸破烂不堪,小风这么一吹,哗啦啦地直响。 我揉着头顶的大包,踉踉跄跄地下床。 “吱吱—” 猴子可怜兮兮地直叫。 “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一把抱过猴子,替它顺顺毛,安抚道。 昨晚的贱男人叫什么来着?千寻是吧,敲晕了我,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 头上的包又开始隐隐作痛,揉了揉头上的大包,将千寻从头到脚咒骂了一遍,才作罢。 “就这么恨我?”千寻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门外闪进来。 刚想再度破口大骂,不小心地瞄到他手中正拎着一只食盒,于是,到了嘴边的不雅之言被强行咽回肚子。 “看样子,你是打算赖上我了?”我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 食物很粗糙,这一点我早有心理准备。如果这破破烂烂的客栈再加个风烛残年的老掌柜,能做出美味的食物才怪。 “吱吱—”猴子跳到桌子上,抓起一张饼啃了起来。估计它也觉得不好吃,一张猴脸有些扭曲。 “不好吃也给我忍着!我还没挑三拣四的呢,就你多事!”我骂了它一句。 猴子跟着我的时日不短,知道我的手段,被我这么一喝,果然不再抓耳挠腮,也不再乱叫,老实地抓着粗粮饼到一旁吃去了。 “你从哪弄来的宠物?它是什么东西?猴子?”千寻站在门口问。 “关你什么事?”我咽掉嘴里的食物,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 我怎么知道它是什么东西?自打逃离孤岛,它就一路跟着我,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跟我到这边境小镇吃苦受累,时不时地承受我突来的怒火,比狗还忠心,我都怀疑它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我劝你换个态度跟我讲话。”千寻的声音有点冷。 吃饱了,我抹抹嘴,终于肯抬头正眼看千寻。 “就这个态度,受不了可以走。”我无比狂妄地说。 “吱吱!”猴子跳到我怀里助威。 它可是很记仇的,千寻昨天敲晕了它,它都一笔一笔地记着呢。 千寻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朝我走来,杀气腾腾地朝我走来。 “你这双蓝眼睛,还真是醒目,走在街上,一百个人里,得有一百零一个回头。”把碗筷收拾进食盒,准备拎到楼下给老掌柜送回去。 从昨晚老掌柜做饭烧水的时间来推断,这个客栈没有小二。所以,我还是自己动手吧。等到了楼下,顺便去逛逛小镇。清风镇,好名字啊。 幻想之间,我已经把今天的行程安排好了,当然,也把千寻忘得一干二净,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 “你有办法改变眼睛的颜色?”千寻突然有些微微的激动,十分期盼地看着我。 我愣了一会儿,对于千寻突如其来的激动很不解。 或许,我的表情在千寻看来是深不可测神秘之极的,或许,我刚才的那句话无意中带了暗示,总之,千寻眼中的期盼愈加浓厚,而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呃,准确的说,没办法。”我诚实地道出事实。 哐的一声,千寻一掌击碎了木桌。 “你在耍我?”千寻的胸口剧烈地起伏。 “这么激动干嘛?如此沉不住气,还怎么报仇雪恨重建家园?”我若无其事地说。 果然,我话音刚落,濒临失控的千寻又恢复冷静。 “你还知道什么?”千寻杀意尽现。 “唉!”我有些婉惜地看着千寻。 老天给了他英伟非凡的容貌身量,却没给他惊世骇俗的智慧。 一双蓝眼睛,足以说明他是金朱国的人。 一个武功高强的逃犯,代表了他的身份不一般。 似曾相识的容貌……则让我想起了死在我手里的塔娜。 “难道金朱国皇室里的人,都这么笨?”我有些厌恶。塔娜以及她父王留给我的印象,让我对这个国家的智慧产生强烈的怀疑。 “你是什么人?”千寻全身紧绷,微微紧张。 “普通人。”说不定,还是你的仇人。我在心里说完后半句话。 在我意料之中,千寻飞速上前捏住我的喉咙,“虽然我很欣赏你,但是,你必须死。” 千寻的手慢慢地收紧,这种力度的渐变让我觉得好笑。 杀人,当然是要痛快的杀,最好是手起刀落,一刀一个的那种。这般磨磨蹭蹭的杀人,难道是想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还有,他说什么,他欣赏我?难道我如此低调仍旧难掩出尘的气质?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如此严肃的气氛下,我的笑有点儿突兀。 “你笑什么?”千寻的语气有说不出的怪异。 我知道,我笑的不合时宜,打断了千寻的杀气。 “没笑什么。”我捏了捏脸上的肌rou,确定自己已经恢复正常。 “好了,别生气了。”我冲他撒娇。 千寻的表情有些茫然,我的所作所为,让他找不到北。 “来,我给你化个妆,保证连你亲妈都认不出你来。”我信誓旦旦地说。 千寻刚刚被我打散的杀气呼地一下聚拢起来,蔚蓝如海水的眼睛涌上悲凉。 看来,他的家人都未能幸免。 既然九渊要灭了金朱国,自然不能留下祸根。斩草除根的道理,他们比我懂。 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家破人亡,多可怕的四个字。 我的叹息声救了我,千寻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我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替他易容。 “容貌可以变,眼睛的颜色却变不了。所以,你最好少出门。”我边忙碌边说。 “为什么帮我?”千寻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问我。 “你的问题好多。”我揉揉额头,表示自己不甚其烦。 “你只需回答这个问题。”千寻静静地说。 “我高兴。”简单地回了三个字,我坐在椅子上休息。 揉捏着阵阵刺痛的膝盖,我有些走神。 扯动嘴角无声地一笑,拿出包裹里的一件棉衣。 虽然只是初秋,但我却觉得冷。真不知,到了冬天该如何是好,我又开始犯愁。 “我要去逛街,你就不要跟着了。”穿上棉衣,朝千寻挥挥手,我拎着食盒朝楼下走去。 “吱吱—”猴子跳到我肩膀上,不离不弃。 “乖,没白对你好。”摸摸猴子的头,我宠溺地说。 走到楼下,把食盒交给直咳嗽的老掌柜,我朝外走去。 “你跟着我干嘛?”我问身后紧随不舍的千寻。 “我高兴。”千寻用我说过的话来对付我。 我耸耸肩,既然他不怕被抓,那就跟上来好了。 ---------------- 吉州城赵府。 “找到她了?”城主赵慕问道。 “没有。只知道楚姑娘一路朝边境方向赶去,中途楚姑娘诡计连连,致使我们失了她的踪迹。”军师挠了挠脖子,回道。 那臭丫头何止是诡计连连,简直是心狠手辣丧心病狂!若不是关键时刻自己自报家门,说了城主赵慕的名讳,恐怕那丫头早就下了杀手!即使如此,她还是给了自己一点教训。 自己全身钻心的庠,而这,已经持续了大半个月。 那丫头说过,这种庠会持续一个月,还说,她这个人做事严谨,这个月只有三十天,她便只让自己庠上三十天。也就是说,自己还赚了一天,少遭一天的罪云云…… 真想杀了她! 军师恨恨地想,可一抬头,又收到城主警告的眼神。 唉,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军师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努力地挠庠庠。 帝都,皇宫。 “找到了?”低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几名侍卫跪在殿下,忍着身上的庠,一动不敢动,更不敢抬头。 “回圣上,没找到。”为首的侍卫硬着头皮回答,总算没失了他侍卫统领应有的胆识。 “半个月内,找不到她,提头来见。”九渊闭上眼,下令道。 “是!”一群人快速地领命,声音整齐。至于有几分情愿,只有天知道。 夜将军府。 “夜阑,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雨师轻抚自己的小腹,问身边的夜阑。 “都喜欢。”夜阑温和地回答。 “我最近很容易累,怀孕都是这么辛苦的吗?”雨师微微皱眉,言语之中略带撒娇。 夜阑没说话,只是低头轻吹碗中guntang的安胎药。 “晚上,总是觉得冷,不知是怀孕的缘故,还是天气转冷的缘故,可屋内,明明已经加了火盆。”雨师低头道,脸色微红。 其实,她是想让夜阑留下来。 “回头我让下人为你换床厚一点的被子。”夜阑依旧轻吹碗中的药,头也不抬,神情专注。 木头!雨师在心中轻叹。不过也好,总归会一辈子对自己死心塌地。想到这,雨师便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