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九渊相对而视,明明离得很近,但我们之间,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我曾以为,但凡有情人,终成眷属。但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有缘无份。 此情可待可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么僵持着站了一会儿,九渊率先走到我面前。 “回去吧。”九渊朝我伸出手。 我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九渊,却没有握住他的手。 “主帅,我们应该速回沂州接应夜阑,恐怕迟则生变。”我对九渊正色说道。 九渊看着我,没作声,随后转身走向他的战马,一跃而上。 我低头走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 九渊手一挥,厚重幽远的号角声长长地响起。 大军整装待发,直赴沂州。 然而,就在当天夜里,我们却看见沂州方向的天空,有五色烟弹升起。 这是九渊他们独特的联系方式,烟弹的顺序不同,代表的意思也不同。 “九渊,出什么事了?”我紧张地问,情急之下,也忘了要和九渊保持距离,下意识地喊了声九渊,而不是叫他主帅。 “沂州遇险。”九渊抿着薄唇,紧锁剑眉。 而此时,边境方向,同样有五色烟弹升起。 “这又是什么意思?”我担心不已。 “沸将军得胜,金朱国被灭。”九渊看了眼远方天空明亮的彩色烟弹,丝毫不感到意外。 “这么快?”我惊叹一声。好歹,金朱国也是一个国家,怎能弹指间,就被灭掉? “金朱国虽善战,但却不善耕作。长久以来,金朱国出战的粮草,均由禾国供应。明敏主动请缨,代表禾国,断了金朱国的粮草。”九渊向我解释。 “明敏?什么时候的事?”我心生好奇。平日里,明敏贤淑大方,从不参与塔娜的争宠,不争不抢,虽然我早就知道她并不简单,却没想到,她会如此有远见。 “我们从佰州出发之时,明敏便通知其国,断了对金朱国的粮草供应。”九渊对我一笑,说道。 “快些起程回去,方承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略一低头,错过九渊的目光。 “你担心我输给方承影?”九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问道。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轻敌。你手里有血玉,但毕竟血玉只有一小块,而方承影,可以用控魂散控制千千万万的士兵。再说,以方承影的缜密,他会在你身边安插jian细也说不定。”我低头道。 之前在帝都时,我与皇后的一番对话,九渊并不知晓。当时九渊全部心神都放在轩辕帝身上,而他离皇后的距离较远,我们的声音又不太,所以,九渊并不知道云舒便是轩辕帝的女儿。 “你多虑了,我身边的将士,跟随我多年,不会有问题的。”九渊说完,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自打他同轩辕帝争战开始,我便很少见他笑。我们两个形同陌路后,他便更是难得一笑。 今夜,只因我几句关怀的话语,他便笑逐颜开,我不禁心痛。 见他难得的高兴,我也不忍说些伤他的话。 结局已经注定,就不要再徒增伤感了。 “我们还是快些回沂州吧。不然,夜阑那边怕是支撑不住。”我转移话题,免得九渊误会我对他情意未了。 听了我的话,九渊刚舒展的眉头又锁了起来,配上他青色的胡茬,沧桑而刚毅。 “以夜阑的智谋,不该这么快就被发现。”九渊自言自语道。 听了九渊的话,我的心却慢慢地变冷,会不会是雨师? 但是,现在就下定论,为时尚早。 九渊向天上发射五彩烟弹,通知边境的沸大叔速回沂州。 而我们,也一路奔波,赶回沂州。 九渊与方承影,终于要面对面地展开一场生死之战。 时光荏苒,我在最寒冷的冬季与九渊相遇,经历了爱意朦生的春天,战火纷飞的酷夏,如今,已是初秋,百花零落,万木枯妆。 待我们赶到沂州,正好碰到夜阑与方承影的一场恶战。 不由分说,九渊当即率兵支援夜阑。 两军交战,方承影坐阵在大军之后,而九渊夜阑,则率兵冲杀在前。 九渊的加入,缓解了夜阑的压力。 但敌方士兵受控于控魂散,不知疼痛,不知退缩,九渊这边,情况大为不妙。 “把军中的乐队找来。”我吩咐身旁的小兵。 “乐队?”小兵生怕自己听错了。 “没错。乐队中会吹笛子的,全部带来。”我声色俱厉地说。 “领命!”小兵应了一句,一溜烟儿地消失。 片刻,小兵便把军中的乐队找来。 “给我一支笛子。”我对乐队的主乐师伸手说道。 笛子交到我手,我将控魂曲吹了一遍。 “能否将我吹过的曲子重复一遍?”我问那四十多岁的清瘦乐师。 “大致曲调可以,但细节部分,仍需练习。”乐师恭敬地说。 “没关系,现在能吹出大致曲调便可。”我看着前方恶战的双方,九渊这边,稍落下成。 “我再吹一遍,你们跟紧我的曲调。”我说道。 悠扬的控魂曲响起,百十来支笛子同时奏响,其音,颇大。 随着控魂曲曲调的抑扬起伏,方承影的大军微微有些乱。 他们受控魂散及蛊虫的影响,本是不顾一切的杀人,但我奏出的控魂曲,却是让他们停止作战。仅管,不能完全控制他们,但对他们,却是有一定的影响。 “曲子不要停。”我命令身旁的众乐师不断地吹曲。 “你们去通告主帅和夜将军,敌人的弱点在头部和腿部,或砍其腿,或削其头,皆可。”我告诉身旁的几名士兵,让他们前去传信。 很快,九渊和夜阑依我的话重新组织作战方略,统领士兵,专门攻对方的腿和头。再加之控魂曲的影响,对方疯狂的攻势,顿时被控制住。 见大势已去,方承影便鸣号收兵。 “怎么样?”我上前扶助浑身是血的夜阑,问道。 夜阑摇摇头,表示没事。 但看他有气无力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先回营地。”九渊的脸色冷酷之极。 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远处的方承影,伫立在那,同样在遥望我们这个方向。 离的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脸庞,同样,看不清他的目光。 回到营地,我便连忙处理夜阑的伤口。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很多,最严重的,要属腹部的一道伤口。 替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处理完一切后,我累得浑身是汗。 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虚弱了?当军医的时候,整日忙来忙去也没像现在这样啊?我脱力地坐在夜阑床边,倦极了。 “夜阑,为何如此狼狈?”九渊站在夜阑床边,不解地问道。 “我率五千士兵暗中潜入沂州,小心至极,也用了不少障眼法。战马的粪便全部收集起来,每移至一处,便将沿途积攒的马粪扬洒在地,以制造我们兵力充足的假象。同时,军营里的炊具,是人数的四倍。餐后,我都会派人将大量的餐具统一拿到河边清洗,以便让方承影派来的探子上当。”夜阑没说完,便咳嗽了起来。 我替他倒了一碗水,让他喝一口,顺顺气。 “谢谢。”夜阑喝完把碗交给我,冲我儒雅地一笑。 “此间,我率兵不断地转移,让方承影捉摸不到我的准确位置。但是,前不久,方承影却突然派兵偷袭,我被他打个措手不及。于是,我使用五色烟弹传信。应扬和燕支连忙派了八千援兵过来,我才坚持到你回来。”夜阑一口气把整件事说完。 “你好好休息,我去点兵备战。”九渊拍了下夜阑的肩膀,安慰道。 “好好照顾夜阑。”九渊对我说,然后便大步离开。 “夜阑,雨师怎么没来看你?”我故作随意地问。 “她身子弱,我怕她过于cao劳,让她安心地呆在佰州。”夜阑说。 原来雨师在佰州,那么,告密的,就不可能是她了。 正当我松了一口气,却听帐外有人通报:“夜将军,雨师姑娘求见。” 这么巧?我又警惕起来。 “请她进来!”夜阑忙着坐起身,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我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地喷了口气。 “夜阑。”雨师撩开门帘,走进帐内,轻声唤道。 “雨师,你怎么来了?”夜阑装作很淡定地问。 明明心里激动得跟什么似的,表面上还能装得如此温文尔雅,我真是服了夜阑。 “你在信上说,要在此地多呆些时日,我闲来无事,便想过来看看你。”雨师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空灵婉转。 连我这个女人听了,都满心的舒坦。 等等,雨师说夜阑给她写过书信,说要在此地多呆些时日?!这么说,夜阑的行军路线,雨师是知晓的? 夜阑儒雅地笑着,但在我看来,那就是傻笑。 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楚姑娘,夜阑的伤势如何?”雨师转身问向我。 “没生命危险。不过你一来,那就说不准喽。”我调侃道。 “哦?为什么?”雨师轻启朱唇,轻声问道,一脸的担忧。 “你一来,他就激动地要起身迎接你,当即扯动了伤口,你看,他腹部的伤口,又流血了。”我朝夜阑一努嘴,揶揄道。 “呀!”雨师轻呼一声,上前查看夜阑的伤口,却被夜阑阻止。 见他们两人双手紧握,满肚子的悄悄话要说,我也不好杵在这,便自觉地离开。 走出帐外,我的脸色却变得无比严肃。 雨师一定有问题! 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做作。在我的印象中,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绝不是现在这般姿态! 她越是急于表现得正常,就越是引起我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