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喝了一口茶,又看着明锦,半天才道:“我听老太太提过,你的针线是极好的。” “老太太谬赞了,”明锦低头谦虚道,“不过是些拿不出手的东西。” “不必菲薄,单瞧你的衣服也能看出来是好绣活儿,若是君研能有你一半的功夫,将来出嫁也就不用我费心了。”赵夫人笑了,瞥了君研一记,又道,“既然已经说到这里,那我也就厚着脸皮托你件事。” 明锦心道,终于来了,嘴上却道:“您有什么尽管吩咐,但凡是我能做的,决不推辞。”若是不能做的,自然还得另说。 “你是知道的,赵家如今只有君研一个姑娘,她jiejie们也都早就出嫁,”赵夫人叹了口气,“之前她在马车上磕了一下,倒把那些女红忘了许多,我想请你来家里陪陪她,教她些针线功夫,总好过将来嫁出去什么都不会,让人笑话。” “夫人这么说,倒是真让我有些坐不住了,”明锦忙起身道,“我这点女红哪里能入眼。” “你别忙着拒绝我,”赵夫人笑意更浓,“这会儿你自然觉得过来陪着她无聊,怕是过两天你就巴不得留在赵家了。” 明锦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回什么好。 “你当我们老爷这次重金请来的先生是哪位,”赵夫人慢条斯理地道,“正是你的父亲傅老爷,估计过两天你们一家就都到了。” 明锦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惊喜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连连道谢,方才赵夫人的高傲和轻视都统统抛在脑后,只剩下要和家人团聚的喜悦。 赵夫人自然也看出明锦这会儿走了心神,便说身上乏了,挥着手让君研带着明锦去屋里看看。 “我先把我娘送回去,”君研对明锦勉强笑了笑,转身将身边的妇人扶了起来:“娘,咱们回去。” 虽然方才也有这样的怀疑,明锦还是吃了一惊,这妇人看上去可比赵夫人年岁大得多,谁知居然还是赵老爷的小妾,红粉成灰怕也不过如此,可见这母女俩在赵府之前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明锦心里同情,对君研又生出几分好感,却立刻见到赵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 那妇人自然比君研更懂得察言观色,诚惶诚恐地道,“不用不用,你去陪她。” 君研低声和她争执了两句,这才不情不愿地对明锦道,“走吧。” 两人出了门,李氏居然还在门口等着,这会儿太阳大,已经露出些疲态,明锦忙走过去道,“李jiejie久等了,我要跟姑娘先去她那里看看,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走就可以。” 君研看着李氏,面色更冷,站在旁边不言语。 “我担心你初来乍到走错了路,”李氏笑道,“那我一会儿过去姑娘院子里接你。” 明锦心里忽然升起些感动,别人的家务事她掺和不得,可李氏能一直在门口等着她也确实不易,忙道,“不用劳烦jiejie。” “不劳烦,”李氏朝君研的方向努了努嘴,“快去吧,别让姑娘等急了。” 明锦只得点了点头,跟着君研往另一个方向去。 “你若珍惜名声,就不要跟那个女人来往。”君研低声提醒,语气里是明显的不屑。 “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明锦装傻。 “那个,”君研撇撇嘴,似乎都不愿意提及李氏的名字,“靠勾搭男人寻了个好差事,自家相公一点都不管。” 这话说得就有点失了闺秀的风度,明锦也不好提醒,模糊的应了一声,沉默着往前走。 “你不用教我什么针线,”君研一直走到了自己院子的门口,才停下了脚步,“我不需要那些。” “既然不需要,为何不当着夫人的面说出来,”明锦淡淡道,“这会儿跟我说,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家人要来赵府,”君研也实在,对明锦道,“你自然是想与家人常常见面的,你今后只管和他们去玩,不用费心教我。” “既然已经答应了夫人,自然是要做事。”明锦却摇了摇头。 乍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可仔细一琢磨就不对了,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针线活几乎是嫁人之前必备的要素,君研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明锦可不愿意承担莫须有的罪名。 “你倒是个实心眼。”君研失笑摇头,拉着明锦进了屋。 明锦见她一会儿冷淡一会儿热情,完全任着性子对人,固然可以说得是率直随性,可也让人觉得起码少了应该有的尊重,心里也生出些不耐,面上却也没有流露,随着她微笑。 “小棒头,”君研对身边的小丫头亲热的叫着,“去帮我们泡茶。” 丫头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喜欢,有些尴尬的看了明锦一眼,转身离去。 明锦估摸着君研是想自比郭襄,却忘了她是个文官小姐,并不是江湖女侠,这种怪异的审美很难引起大众的共鸣。 君研却似乎没有察觉明锦和小丫头的不对,拉着明锦坐在自己身边,幽幽的叹了口气道,“jiejie,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实在没时间做针线活。” “姑娘平时都做些什么?”明锦有些奇怪,她一个大家小姐,又不是那么能经常出门,又吃喝不愁不需要cao持家务,怎么就连学点针线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看看这个好看吗?”君研笑眯眯的拿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明锦。 那是一个粗布小包,上面用十字绣的手法绣出一株四叶草,用现代的眼光看起来倒的确是古朴可爱,针脚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弄出参差的样子更显出几分童趣,明锦看了都觉得喜欢,可她明白君研想要说什么,不敢表露。 “我没见过这东西,倒是挺稀奇。”明锦避重就轻地道。 “这种你没见过的东西我还有好些,”君研像是有些得意,又道,“你看,我这难道不算针线吗?” 明锦有些傻眼,这姑娘该不是烧坏了脑袋,难道给心上人的荷包也用粗麻布扎的袋子?今后她是不是还要穿些原生态的衣服? “咳,”明锦清了清喉咙,“只是将来的嫁妆总得自己做上几样,这些怕是不够喜庆细致。” “嫁人?”君研似乎觉得明锦的说法有些可笑,又点头道,“不过也是,你们自然是生下来就想着要嫁个好人家,成婚生娃,一辈子就过去了。” 明锦点头,她一直都这么认为,开心的活着,生在一个父母双全的家庭,成长过程中没有家庭暴力,嫁一个靠谱的男人,生一个省心的娃,老了之后牙不要掉得太快,死的时候不要太痛苦。 拯救地球,她做得来吗? “你出生在傅家,”君研的眼里似乎带了一丝怜悯,“不明白像我们这种家里的艰难,也不会不明白我究竟要的是什么。” “你究竟想要什么?”明锦忍不住问道。 “我……”似乎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问君研,她将手里的一卷书递给明锦,笑得自信又坚定,“你看看这个。” 明锦低头细看,似乎是赛诗会上的诗抄,后面还有个附录的词作,卷着的那一页上面的一首词很是眼熟。 “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 吼吼吼,狗血,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