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没啥,柳大夫要在咱家过八月十五,说咱们这边热闹。” 田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个谎,赶紧眨巴着眼,低下了头,也不多说话,省得被看出破绽。 田浩然“宝刀”入鞘,说道:“姐,咱家咋会比姐夫家热闹?” “姐夫想和浩然一起过八月十五,行不行啊?” 柳白羽蹲下,把田浩然抱起来,笑着说道。 姜氏伸手捏了捏田浩然的脸,把柳白羽往堂屋里迎,说道:“好好好,过来好,你这一来家里肯定热闹多了,别站着了,先进屋坐着。你爹去村头杂货铺里买鸡蛋,马上就回来了。” 苦桃的眼皮子灵活,不等姜氏和陈氏示意,便匆匆走进灶屋烧水去了,田圆连忙跟了上去,进了灶屋。 苦桃笑道:“小圆儿,你不去陪柳大夫,来这干啥,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嫂子,让他跟咱娘咱奶说说话吧,我去也插不上嘴,就在这陪你吧。” 田圆看着质朴善良的苦桃,说完,往灶火前一坐,拿了麻杆儿,吹出火来,抓起一把专门用来引火的零碎柔软干燥的柴火,点了放进灶里,熄了麻杆,赶紧又挑了几根细小的劈材,引燃,火这才算生起来,刚开始的时候冒了一些烟,呛的她连忙捂嘴,闭住呼吸,过了一会儿,烟便不再往外冒,而是钻进烟囱散了出去。 “小圆儿,我看你回来脸色就不太好看,是不是有啥心事?跟嫂子说说,嫂子人笨,嘴也笨,但心里憋着事不好,说出来心里会舒服点。” 苦桃看了看田圆。随后往锅里添了点水,用丝瓜瓤把锅里擦擦干净,又把这些恶水弄到瓢里,在门口倒掉了污水嘴子里,转身回来,提木桶往锅里添了小半锅的水,这才放下桶,喘了口气。盖上锅盖子。咧嘴对田圆笑了笑。 田圆也笑笑,看她歇了手中的活,这才回答道:“嫂子,你真好,我没事,就是路上颠簸的有点难受。现在好多了。” 苦桃说道:“也是,小圆儿你才恁大就找了个恁好的婆家,咋会有啥心事。是嫂子多想了,是嫂子多嘴,呵呵。” 苦桃的语气和笑容让田圆觉得浑身放松了不少。水烧好,弄了碗香油芝麻茶,给堂屋的柳白羽端了上去。 说着话,茶喝得没几口,田有余就提着小半篮子鸡蛋回来了。农村里,结婚、生孩子、看望病人等,需要带礼品的地方,统统都是鸡蛋,家家户户都有鸡,鸡蛋便宜,实惠,又补身子。 姜氏站起来,让田有余和柳白羽说话,自己挎上篮子,说要去铁林家看看孟嫂子,虽说两家关系不错,田圆是很少过去的,多少带着点探秘的心思,死皮赖脸缠着要去,姜氏没办法,只有牵着她一起过去了。 “白羽,你能来这边过八月十五真是太好了!赶明儿,我去找村南头的老刘做几斤月饼,咱自家再烙些焦馍馍,打上一瓶好酒,咱痛痛快快、结结实实地过个中秋!” 田有余上来拉住柳白羽的手,热情地说道。 柳白羽心里热热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妒意,田圆都能够穿在这样温馨有人情味儿的家里,穷了还能想办法富起来,多少是幸运的。自己却穿到一个冷漠的富贵人家,爹娘是疼惜,但是疼惜的让人痛苦不堪,兄弟之间勾心斗角,没有丝毫的快乐可言。 田圆跟着姜氏没几步便到了牛铁林的家里,孟氏躺着的屋里挤满了人,七大姑八大妈的,除了大娘刘氏、二大娘谢氏,其他的大都不太熟悉,田圆跟在姜氏后面,看着孟氏死灰般的脸色,眼睛肿的跟桃一样,歇一会儿,哭一会儿,哭一会儿,又歇一会儿,有劲儿了就骂,骂牛铁林不是东西,背着她跟后面的国齐家胡搞乱搞…… “孟嫂子,咋恁想不开哩?这种事咱也没有亲眼看见,可不能乱说,铁林哥平时是好喝酒,但不是那种外面乱搞的男人啊。” 姜氏把鸡蛋递给一旁站着的牛妍妍,往床边挤了挤,拉着孟氏的手说道。 “咦,老田家你也来啦,你听我说,国齐家的那个sao*货不是东西,她自家男人没能耐,就来勾引恁铁林哥,她个sao*逼半门子啊!她个浪媳子不得好死!我kao她祖宗十八代!国齐个龟孙,浪媳子给他戴了绿帽子,他愿意当缩头乌龟,缩到家里不敢露头,等我好了,非得站他家门口,把他们跟骂出来!” 有些女人就是越上来劝,哭得闹得越厉害,见到姜氏上来说话,孟氏又“嗷”的一声,声泪俱下,一手拽着姜氏的胳膊,一手狠狠地向上指天,骂得不是一般的恶俗,有些抱着闺女过来的赶紧给怀里自家闺女捂上耳朵,惹得有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哇哇大哭,屋里子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田圆看了看一旁的牛妍妍和牛冰冰,大的十一二岁,小的十岁左右,正把东屋篮子里的鸡蛋往西屋挪,把每家的篮子空出来,屋里乱哄哄的吵得她头晕眼花,便挤了出来,来到堂屋。 牛铁林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垂头丧气地坐在凳子上,抽着自己卷的旱烟,眉头凝成大疙瘩,雾腾腾的白烟随着叹息被他吐出来,很快便散入空气中。 “小圆儿啊,恁大是这种人吗?嗯?” 看到田圆呆愣愣地望着他,牛铁林叹了口气,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脚尖碾了碾,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走近一点。 田园说道:“铁林大,我不知道,你叫俺大娘知道才行。” “一哭二闹三上吊,上吊倒是没有,喝药!” 牛铁林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站在面前的毕竟只是个不大点的小闺女,能懂个啥,苦涩地笑了笑,喃喃自语,“她知道?她要是知道,要是信一点恁铁林大的话,会撂下几个娃子不管,去喝药寻死吗?” 田圆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低下头,踱步到了西间,趴在门框上,看着牛冰冰和牛妍妍小心翼翼地把鸡蛋从篮子里一个个挪到自家的大竹筐里。 姐妹两个见到田圆没在屋里看热闹,跑到这里看,先是相视一笑,随后纷纷朝着她笑了笑,因为孟氏的缘故,这笑容并不是发自内心,多少有些不太自然。 姜氏在里面一阵子劝说之后,实在累了,也挤出来过来拉着田圆的手,一脸凝重地回到了家。 ……………………………… 一段时间来,田圆和苦桃陪陈氏睡,柳白羽则是占据了田圆的床,陪三个破小子睡,因为床太小,在床头垫了砖头,凳了木板。 柳白羽白日里每天都会过去药铺,临到晚上,便回到田家,柳家的小厮每天帮忙打理着,也没人问柳白羽回家不回家的事,毕竟他之前也是大部分时间都不回家的。 这段时间地里没什么农活,田有余当真去村南头刘老头那里做了六斤月饼,四斤果子,还专门跑去镇上买了瓶上好的竹叶青。田圆和苦桃把一群小鸡娃伺候得极好,三天两头喂水喂食,长得很快,已经有些成年鸡的雏形。 农家生活,平平淡淡,忙起来就忙一阵儿,不忙就闲下来,没什么大事发生,人人自在。 转眼就到了八月十五,夕阳未落,柳白羽就从药铺赶来,家里四个女人陈氏、姜氏、苦桃和田圆都挤在灶屋里准备着一年一次的丰盛的中秋大餐,田雨辰也早早从学堂回来,读了书写了字,教姜文轩认字背诗,而身怀大志立志报国的田浩然,则是挥舞着自己的木头大砍刀在院子里不知疲倦地耍着。 “白羽,回来啦,今天看病的人多不?快歇歇,等会儿也亮出来,咱告告老天爷,月奶奶,吃一顿好的。” 闲下来,田有余闲着没啥事儿,也开始抽烟了,一开始都是卷些旱烟抽,后来想尝尝鲜,干脆买了铜制的水烟壶和一大包烟叶,抽起了水烟,也着实让周围烟瘾十足的男人们羡慕了一把。 柳白羽伸头往灶屋里看看,回过头来说道:“叔,白羽平日里不喝酒,今儿个过节,高兴,咱一醉方休,行不?” “哈哈哈……好好,一醉方休!” 田有余放下水烟壶,拍手叫好,“有句话咋说来着,男人不抽烟,对不起咱老祖先!男人不喝酒,要啥啥没有!大老爷们就该有个大老爷们的样子!” 两人在院子里相谈甚欢,屋子里的几个女人也都跟着笑呵呵,田圆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一个好好的大夫柳白羽,沦落到在自家过中秋,都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行,可是这名不正言不顺,但事还莫名其妙地就行了。 “咣!咣!” 伴着两声大门响,又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有人吗?” 柳白羽看见来人,立马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说道:“德福,你来干什么?” 德福毕恭毕敬地回道:“老爷和夫人说了,三少爷平日里不回家也就算了,今儿个是八月十五,还是不回家,恐怕说不过去,便令小的来接少爷回去,一家人吃个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