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往日,一方面睡得早,另一方面睡得浅,田圆早被外面哄闹的声音吵醒,但她昨晚睡得迟了,一大清早被田浩然吵醒一次后,她翻翻身再次睡去,一觉就是现在。 “小圆儿!” 田有余风风火火闯进西屋,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拉起田圆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提起,就这样拎了出来。 田雨辰、田浩然和姜文轩都被门口发生的种种吓懵了,看到田圆被拎出来,连忙跑到她的身边。 先不说发生了什么事,见到这个场面和田有余的架势,田圆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被田有余往地上一扔,她一屁股坐在地上,还咯到了砖头子,疼得咬住牙,挤了挤眼,愣是没有发出声音。 一看到田圆,谢氏就嚷嚷道:“看吧,看吧,三更半夜干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勾当,太阳晒住屁股了还没起来!” “闭上你那不值钱的臭嘴!” 田有余猛回头,对着谢氏大喝一声,随后,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指,指着田圆,说道,“小圆儿,你自己说,昨儿个夜里,你弄啥去了?见谁了没有?说实话!” 姜氏挣脱身旁人的束缚,上来蹲坐在地上,抱住田圆,哭声说道:“他爹,咱家小圆儿才六岁,别说夜里没见啥人,就算见了,又能咋的?” “你别说话!叫咱小圆儿自己说!”田有余叫道。 到了这里,田圆也大致了解了情况,一定是昨晚上,自己和柳白羽在一起,不小心被谁看到了。 在这种男女关系极为敏感的时代,就算是个六岁的孩子,也仍然无可避免地被戴上封建的枷锁。六岁的女孩偷汉子,拿到现代,恐怕是极为荒唐可笑的事情。必然令人想到猥琐大叔猥亵儿童的场景。 “爹,娘,我昨晚做恶梦,吓醒了,好长时间睡不着,梦里见到了死去的喜平姐,她光哭,说一个人在下面没人玩,吃的喝的都没有。又冷又饿,叫我给她烧点纸钱和纸衣裳,还说想见她娘了。” 田圆看了一圈,眼珠子一转。特别留意地看了一下二大娘谢氏,故意把身子狠狠颤抖了几下,满脸恐惧神色地说道。 古人迷信思想很严重,听田圆这么一说,谢氏脸色“唰”的就变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净胡说!俺家,俺家喜平在下面咋也不会冻着饿着!” “爹,她胡说。我跟俺哥明明就看到她跟一个大个子男人在门口!” 一直没有说话的毛二胖,对着田圆努努嘴,抬头看着毛国齐说道。 “小圆儿,你说的可是实话?”听了田圆的话,田有余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扫了一眼毛家人。说道。 “如果有半句假话,叫老天爷劈死我。” 田圆举起小手,指着头顶的天空说道,其实心里捉摸着,要是真有老天爷。要是誓言真的会应验,天下的男人早就死得不剩几个了吧,那样也挺好的。淘汰劣质花心男人,剩下的都是痴情种子,比国宝都珍贵。 “大鹏,二胖,恁俩说见到小圆儿和男人亲热,恁说那个男人是谁?叫大家都一起审问审问。” 田有余恢复了理智,上去把姜氏和田圆扶起来,帮她俩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尘土,看着毛家兄弟说道。 “那个人,俺俩没看清。”毛大鹏看了看毛二胖,说道。 “要是小圆儿和那个男人在一块亲热,小圆儿恁都看清了,咋能看不清那人?恁俩说瞎话都不会说!” 不等其他人说话,田雨辰插嘴,随后对着谢氏撇了撇嘴,说道,“哼!就那,还偏偏就有人信!” “看来是这毛家的俩破小子说瞎话了!” “老谢也真是的,一个几十岁的大人,小孩子乱说也信,搞得鸡飞狗跳,伤了自家人和气。” “田家的闺女才六岁,啥都不懂,咋会偷汉子!纯胡闹!” …… 田雨辰话音未落,街坊邻居的议论声纷纷响起,有些看着没啥意思,便离去了。 “还不回家?!继续在这丢人现眼吗?!” 田丰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看着狼狈不堪的谢氏,鼓着腮帮子,喊了一句,随后转身拉着天又遇到胳膊,缓缓说道,“有余,雨辰他娘,恁都别生气了。亲,说啥都不能断,你看咱娘也在这站着,二哥我在这赔不是了。” “有余,你就不该说啥断亲的话,都是亲兄弟,断亲是说短就能断的吗?我这还活着,就算死了,恁三兄弟要是断了亲,娘到了地下见了恁爹,该咋交待啊!” 陈氏脸上,老泪纵横,掏出系在胸前盘口上的小帕子,抹了抹眼角,帕子放回去,分别抓着田有余和田丰银的手,嘴唇和下巴哆嗦得厉害。 “有余啊,你别生气了,也别到衙门去了,咱这种人家,要是吃了官司,地充公,人坐牢,就算以后出的来,活也活不下去啊!待会儿回去,我一定好好修理这俩熊货!给小圆儿出气!”毛国齐站在一旁,脸上挂不住,连忙道歉说情。 毛大鹏和毛二胖两人都结结实实吃了几个的耳刮子,哭丧着脸,泪淌得如决堤的河水,就是这样,也不敢再唧唧一声。 姜文轩和田雨辰见到事情告一段落,紧紧绷着的脸,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眉头也都舒展开来。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姐,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我长大一刀劈了他!” 年纪最小的田浩然,吃了苦瓜似的,意犹未尽的样子,握了握小拳头,冒出一句令在场人都惊讶的话。 总算过了这一关,暂时应该没什么麻烦了,看来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留个心眼。田圆苦涩地笑了笑,摸了摸田浩然的头,咧开小嘴儿,给田雨辰和姜文轩一个美丽阳光的笑脸。 所有人散去,田有余搀扶着陈氏,姜氏抱着田圆,三个破小子后面跟在屁股后面,进了院子,关了大门。 “有余啊,恁二嫂那个人,心里拐,毕竟还有恁二哥,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说到底,还是亲兄弟最亲!”陈氏进屋拿了个草编的蒲团,来到院子,垫在凳子上,挪正了,扶着身边的柿子树坐下,缓缓说道。 “娘,我知道了,以后我不说这话了。” 田有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道,“刚才是我着急小圆儿的事,说话没注意,改天我去找二哥赔个礼,道个歉。” “娘,有余他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太急了,才没个遮拦,你也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咋办。” 姜氏也坐下,抚着怀里田圆的头,对着陈氏恭敬地说道。 “没事就好!” 陈氏眼角鱼尾纹挑了一下,半眯着眼睛看着田圆,“来,让我看看,小圆儿身子一直抖,是不是吓着了?” “奶,我没事,就是饿得慌,有点抖。” 田圆被陈氏接到怀里,就在她脸上蹭了蹭,十分乖巧。 陈氏抓着田圆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感觉了一下,一脸凝重,说道:“刚才你不是说夜里梦到恁喜平姐吗?加上今儿个的事,一定是吓着了!得叫叫魂,再弄一串麦,找人掐掐。” 小孩子从床上掉下来,或被什么吓到受惊,在被吓到的地方敲着锅盖,叫魂,比如“小圆儿,回来吧小圆儿……”这样的叫,要虔诚地叫够一百声。除此之外,还要弄一百粒小麦,用针线串起来,挂在孩子的脖子里,出了门口,逢人就让人掐一个,一百个全部掐掉,才算还了魂儿。 姜氏说道:“娘,咱家没种麦。” 陈氏不停地抚着田圆的头,说道:“端半碗米,看哪家种的麦,换点来就够了。” “奶,娘,我没事,没有吓着,就是饿了。” 田圆非常无语,连忙解释,她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心有余悸,但还真不至于吓到。 “啧!小圆儿,恁奶都说了要给你叫叫,掐掐,得听话!” 田有余站起来,走到灶屋里,掀开锅,短处一碗带rou的菜,随手取了双筷子,放在田圆的面前,“刚才就喊着饿,快吃吧。” “姐,好吃吗?” 站在一旁的田浩然,看到碗里的rou之后,“咕嘟”咽了咽口水,舔舔嘴唇,谄媚地问道。 “给,尝尝就知道啦。” 田圆挑了碗中最大的一疙瘩瘦rou,送到田浩然的嘴边。 田浩然上来“啊呜”一口,毫不留情地吞下这块rou,有滋有味地嚼着,直到完全咽下去,这才抹了抹嘴上的油,喜咪咪地说道:“姐,你真好。” “浩然,多大了,还不知道干净肮脏!啥都往袖子上擦吗?你看你那袖子,黑得都能当镜子照了!” 田有余捏着田浩然的袖子,往上提了提,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也差不多该做饭了。” 陈氏看了看姜氏,随后乐呵呵地看着田圆和田浩然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说道,“有余,天黑前,快去找人家换点麦粒,明儿个逢集的时候,叫孩子他娘领着小圆儿去集上,集上热闹,掐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