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又成功推掉一桩亲事,但是田圆仍旧一连几天眉头紧锁,怏怏不乐,柳白羽的事让她受了很大的打击。 柳白羽看起来阳光潇洒,人情味十足,富有一定的幽默感,对她也不错,她也有些心动,本来还指望靠他来获取婚姻上的自由和幸福,现在看来,只能另觅“佳人”。 房子盖好后,旱稻的收割告一段落,田有余借来刨子、凿子等工具,做了几件像模像样的家具,添置在新房里。 “奶,娘教我送来一碗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田巧双手捧着一个精美的瓷碗,小心翼翼,跨进门来,看到院子里的陈氏,连忙叫道。 “哎哟,乖巧巧,烫着了吧?” 陈氏连忙站起来,接过田巧手中的瓷碗,放在一旁,把她搂在怀里,捂着她被烫的微微泛红的手,不停吹气,轻轻揉着,心疼不已地问道。 陈氏三个儿子,没有闺女,所以格外的疼惜孙女,走这趟亲戚回来,得知田丰银家的田喜平上吊了,哭得昏天暗地,把田丰银和谢氏骂得狗血淋头,当时那架势,就差也跟着上吊了。 田巧从陈氏的手中抽回手来,满脸笑意,说道:“奶,我回去了,娘她还等着我做饭,我晚点来拿碗。” “等着,巧,这个给你,这是奶嫁给你爷时的嫁妆,奶老了,不戴了,你来戴。” 陈氏从头上摘下一根精致的凤头雕花银簪,放到田巧的手里,慈祥地说道。田巧也没有客气,捏起银簪,笑着快步离开了。 “女孩子十二岁就得嫁人,否则以后找婆家不容易,可田巧都十三了,为什么还没出门子?” 田圆本来正在灶屋做饭,听到院里的动静,就在灶里多放了几根柴火,趴在门沿上往外看,恰好这是姜氏从堂屋走出来,也看到了院子里的一幕,苦涩地笑了笑,走进灶屋来。 “娘,巧姐都十三了,咋还不找婆家?”田圆也跟着进来,疑惑地问道。 “有钱人家的闺女,啥时候找婆家都不晚。你巧姐她啊,以后还是当小妾的命。” 姜氏坐下,添了一把柴火,火光映得她脸庞红红,如朝霞晚霞,“小圆儿,恁奶啥时候给你银簪子银篦子了吗?” 银篦子,最开始田圆见过陈氏用它梳理头发,但是忽然就换成了竹篦子,想必是送给动不动就过来讨巧的田巧了。 “恁大娘这人,心眼多,一心二心惦记着恁奶奶身上的东西,知道恁奶没闺女,就教着你巧姐过来送这送那,拍不够的马屁,说不够的好听话,恐怕啥好东西落到咱家里。”不等田圆回答,姜氏长叹了口气,继续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娘,别唉声叹气啦,等小圆儿长大了能挣钱了,给娘买黄金首饰,咱不要白银的。”田圆上来拍拍姜氏的背,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腻歪着说道。 “傻闺女,娘又不需要见话出门子,要首饰干啥,娘不图啥,以后等你嫁了人,有没有钱不重要,本本分分过日子,不忘了年年回来看看娘就好。” 姜氏回头捏了捏田圆的小脸,站起来掀开锅盖,一股白雾升腾而起,充满了整个灶屋,新米的香味扑鼻而来,勾得人口水直流。 姜氏拿起长柄勺子,结结实实盛了一大瓷碗米饭,递给田圆,说道:“这碗端给恁奶,叫你爹你哥和浩然文轩他们自己过来端饭。” “开饭啦!热腾腾的新米饭!” 田圆几步跨到造物门口,双手放在嘴边搭了个喇叭筒,大声叫道,随后端着第一碗米饭来到陈氏的面前,毕恭毕敬地说,“奶,给您,米饭。” 陈氏接过米饭在身边放下,端起剩下的半碗鸡汤,微笑着说道:“嗯,小圆儿真乖,来,喝点鸡汤。” “奶,我不喝,您喝吧,小圆儿最喜欢吃米饭。”田圆咽了咽口水,说完扭头跑进了灶屋里。 “咣!咣!咣!”伴着三声大门响,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声音也响起来:“喂,这里是田有余的家吧?田有余家里有人是吧?人呢?都出来吧!” 听口气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田有余放下刚刚端起的碗筷,慌张地来到院子里,姜氏、田雨辰和田圆几个紧随其后。 两个官差打扮,三十来岁左右的瘦高个男子,手中拿着衙门中常见的杖子,旁边站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极不情愿跟来的中年男子。 “一,二,三,四,五,六,七。” 官差中相对矮胖的一个,伸出手指数了一遍,随后挥舞着燃着红漆的杖子,大声叫嚷道,“七口人,七石粮食,三天内必须交到县衙去,违令者,忤逆罪论处!抄家!全家流放!” “好好,有劳官差大哥了,三天,三天内小民一定把粮食送到县衙。” 田有余连忙点头哈腰,嘴上说着,不停鞠躬。 “老田,今年的收成咋样?” 等两个官差威风凛凛出了门口,中年男子伸着头问道。 “我的老村长啊,一年辛苦下来,恁些地也就收了几石,这一交,啥都没有啦!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田有余一脸痛苦的样子,皱着眉头,眼睛里都噙着泪。 这个时代的一石就是一百斤左右,七石粮食便是七百斤,田地和种子质量的低下以及耕作水平的落后,没有化肥等,就算是大丰收,也是少得可怜。本来五口人,加上姜文轩和陈氏,负担不免又加重了很多。 “好啦,我得跟上去了,想办法交了就行,唉!” 老村长有些微微驼背,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便大步加小步跟上了两位官差大爷。 “有余啊,你看要是家里的粮食不够,去找你哥借点银子先交了,欠着自家哥的银子,也总比一家人没饭吃饿肚子强啊。”陈氏说起话来,不紧不慢。 田有余苦笑一声,道:“娘,俺哥自然是没啥问题,关键是俺大嫂,她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爹,先吃饭,吃好了咱们再想办法。” 说完,姜氏拉着田圆和田浩然,进了灶屋,让田圆把碗筷给他端了出来。 “爹,一石粮食是多少银子?” 田圆捧着碗筷,站在田有余的跟前,笑着问道。 “年年的粮价都不同,得看收成。像今年,风不调雨不顺的,粮食产量低,自然就贵一点,一石粮食得至少一两银子。” 田有余从田圆的手中接过大瓦子碗,不紧不慢地说道,随后蹲坐在地上,往嘴里狠狠扒了两筷子米饭。 田圆顿时一阵轻松,今年的赋税,少则七两银子,多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幸好手里有这个钱,还得多谢柳白羽家那位如花似玉心地善良的少奶奶呢。 草草吃了饭,田圆回到东间在床铺下摸出了银袋子,还在手上掂量了几下,足足十两银子,先把这燃眉之急解了再说。 “看来只能硬着头皮去找咱大哥借了,没粮食吃,一家人还不都饿死了!” 东间里,田有余的声音很沮丧,没有了往日的洪亮和底气。 “咱大嫂要是不给借咋办?”姜氏也是眉头紧锁,低头看着地。 田有余咬咬牙,说道:“她要是不借,我就跪在他家不起来了!” “爹,娘,这是我卖雪耳攒下的钱,你们看够不够交赋税。” 田圆没有敲门,听到田有余的最后一句话,直接推门而入,把银袋子高高举在头顶,递给二人。 田有余猛地抬头和姜氏对了一眼,又好奇地看了看田圆,接过缝制精美的银袋子,打开来,瞬间傻了眼,足足十块银子,也就是十两! “小圆儿,你卖雪耳咋能卖那么多的钱?你可没有干啥偷鸡摸狗丧天害理的事吧?” 惊讶归惊讶,田有余根本没办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田圆的话难半信半疑,说起话来,自然也顾不得什么。 “他爹,哪能这样说,咱闺女哪会干那种事!” 姜氏有些嗔怪地拉了拉田有余的胳膊,随后看着田圆,“小圆儿,这些钱真得是你卖雪耳得来的?” “女子爱财,取之有道!爹,娘,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找药铺的柳大夫问个清楚,这十两银子可是柳家的少奶奶亲自给我的。” 田圆也算是实话实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位少奶奶,她的心里都觉得特别不是滋味,还会想到书生气质的柳白羽。 “好!好!太好了!咱家闺女真会挣大钱,这次帮了全家人大忙啊!” 田有余喜极而泣,拍着大腿,把钱袋子往姜氏的手里一放,紧紧搂住田圆。 “他爹,瞧你,别勒到闺女了,快放开!” 姜氏从后面拉了拉田有余的衣衫,开心地有些微微颤抖,谁知道田有余刚一放手,她一把拉过田圆搂在怀里,不停地抚着她的头和背,眼泪滴滴答答落下来。 “爹,娘,这都不算大钱,以后小圆儿挣大钱盖大瓦房,让浩然和文轩哥都读书考功名,让一家人都穿绫罗绸缎,过上美滋滋的好日子!” 田圆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成就感满满的,改善家庭条件的决心和勇气更足,激动地说道。 “爹,娘,外面又来人了,不是咱毛塚的,不认识!” 正当这时,田雨辰急急忙忙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