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几个跑哪儿去了?喊了大半天喊不着!看看啥时辰了,都不知道回来吃饭么?” 看到四个人风尘仆仆地回来,田有余嘴里的饭菜没有咽下,就面带怒容地说道。 “爹,娘,看这是啥?” 田雨辰兴奋地奔到田有余和姜氏面前,向他们摊开小手。 “哪里弄来的?” 看到他手心里躺着的两枚铜钱,田有余站了起来,灰着脸色说道,语气有点重。 “雨辰,谁给的钱?” 姜氏也有些紧张地站起来,摸了摸田雨辰的头,慌张地问。 “先生说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钱不是谁给的,也不是偷的抢的,是俺几个把蝉蜕卖给广阳集上的药铺得来的。” 田雨辰根本没有看到两人的反应,依旧甜不溜溜、喜眉笑脸地回答。 听他这么一说,田有余和姜氏对望了一眼,分别长长出了口气,欣慰地笑了笑。 “这是小圆儿的主意。小圆儿说,等钱攒得多了,我跟文轩就可以去学堂读书。” 田雨辰话音未落,田浩然就立马补了一句,“还天天打牙祭。” “小圆儿,身体没啥事了吧?” 田有余放下筷子,一把抱她坐在腿上,摸着头,心疼地问道,随后对着三个破小子喝道,“还不去洗手,饭都凉了!” “爹,小圆儿没事了,我跟哥哥弟弟都长大了,不想爹娘太cao心。” 田圆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来,但红扑扑的脸蛋上仍旧洋溢着微笑,乖巧懂事地回答。 “他娘,明儿个逢集,你领着几个娃去买点零嘴吃。” 心想几个娃辛辛苦苦跑了半天,挣来了两文钱,田有余既是开心,又觉得愧疚,放下田圆,又从袖筒里掏出几枚铜钱来,叠成一摞,放在了姜氏的面前。 “那你一个人咋弄?房子盖好,田里忙完再去吧。” 姜氏考虑到明天得继续做泥砖,停下筷子说道。 “没事儿,明儿个歇着,砖头先晒晒,我去田里看看庄稼。” 田有余的语气温和地说。 “好了,小圆儿,肚子饿了吧,快去洗洗手。” 看到三个破小子手上甩着水,精神抖擞地进来坐下,姜氏抚着田圆的头,爱怜地嘱咐道。 “爹,娘,俺几个找蝉蜕的时候,在咱坟院里碰到了一个长虫,是枣花子,放走了。” 田雨辰喝了一口稀稀的米粥,非常自豪仰着小脸。 “以后再撞见枣花子,可不能害它的命。” 田有余听到长虫,心想破小子皮脸儿(土话:调皮),害了枣花子可不得了,又听他说放走了,这才缓口气,命令的口吻说道。 “爹,放心吧,我才不会跟大鹏、二胖一样,把枣花子害了煮着吃。” 田雨辰不以为然地应道,夹了一筷子菜填嘴里,又“呼噜”喝了一口稀饭。 “雨辰、浩然、文轩,恁仨可别跟大鹏、二胖这俩赖皮学,要学点好的。” 田有余放下筷子,抹了抹嘴,“等房子盖好,收了庄稼,爹再去先生家看看,让咱家雨辰早点上学堂,考状元,光宗耀祖。” 田圆偷偷瞄了一眼姜文轩,只见他先是怔了一下,才继续咀嚼嘴里的食物,脸色依旧平静,嘴角硬生生地挤出一丝哭一样的笑意。 一顿饭的时间,田有余和姜氏你一眼我一语说盖房和庄稼的事儿,两人浑身酸疼,却只字未提。 “姐,明个儿赶集,你想好吃啥了没有?” 田浩然把碗舔得比洗过的都干净,锃光瓦亮,放下碗,跳下凳子,跑到田圆身边咬耳朵。 田圆摇摇头。 “我想好了,我要吃一个糖稀,再吃一个花旗团子,还吃烧饼夹狗rou。” 田浩然兴奋到“口水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捂着嘴偷偷说着笑着,以为大家都听不到,实际上每个人都听到了。 “浩然,糖稀跟花旗团子还能买得起,狗rou咱可买不起啊!” 田有余哈哈大笑,平日里总是皱着的眉头终于完全舒展开来,站起来,一把拎起不大点的田浩然,在堂屋门口放下,揉着他胖乎乎的脸说道,“以后家里条件好了,咱买烧饼不夹狗rou,夹牛rou行不?” “好,好!” 听到牛rou,田浩然小手掌拍得“啪啪”响。 吃罢饭,洗了碗,刷了锅,田圆站在院里看着成型的泥胎,一块块整整齐齐排列着,又扭头看了看门楼、灶屋、堂屋和东西两间,早已经在风吹雨打中被侵蚀地非常严重。 这种泥胎房子一下大暴雨,必然漏水漏得厉害,甚至有被大雨冲垮的危险。 “雨辰哥的学费亟待解决;要盖新瓦房,就必须买砖,这就又需要一大笔钱;家里贫穷,自己随时可能会被嫁出去;……单单靠着几亩薄田和姜氏织的劣质麻布,能吃饱就不错了。再不想办法发家致富,恐怕这个家只会越积越贫,想要享受恬静平淡的农村小日子也将成为痴人说梦!” 田圆踮着脚尖,从一块块泥砖间穿梭,在水井边的槐树旁坐下,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太阳一点点西移、落下,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火红的晚霞,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姜文轩也是踮着脚,生怕踩到尚未晾干的泥砖,找了个小木凳坐在她身边,学者她的样子,双手托下巴,望着晚霞。 “干嘛学我?” 田圆嘟着小嘴儿,开玩笑地说道。 “小圆儿,你说经商能够赚大钱吗?” 姜文轩依旧拖着下吧,没有笑,声音很小。 “当然能。” 田圆回答的相当干脆,事实也是如此。 “既然能够赚钱,那商人的地位为啥那么贱?” 姜文轩的脸色平静如水,而且在晚霞中映衬得更加深沉。 “人皆贱之而不自贱,这就够了。” 田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声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缄默不语。 士农工商,商人居于最底层,是社会上最卑贱的人。而事实却是,日子过得最滋润最潇洒的,也都是这些所谓最卑贱的商人。 西天的最后一点红霞消失,田有余和姜氏才停了手中的活,关了大门,收拾着准备睡了。 床在窗户旁,天气还不冷,并没有糊上窗户纸,田圆透过一层薄暮,望着天上的星星,憧憬着明天的广阳集市,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更,七夕马上就要过完了,求推荐、收藏呀,推荐票真得太寒碜了,泪奔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