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江雨上工了。前几日在清宁宫见到了皇帝,和四王爷长得不是太像。 她还记得初次见到四王爷的情景。 那****同往常一样同母亲在家里做针线,父亲出去收租子了,家里还算宽裕,不过也没有请下人,家务由自己与母亲cao持。 她与母亲都听到了拍门声,母女俩对视了一眼,父亲没有这么早回来。 “大嫂子,在家么?” “是他叔啊,你哥收租子去了,你进来坐会吧。”江嫂子拉开门,看到有几个陌生人和孩子堂叔一块,楞了一下。 这个堂兄弟在兴王府里做二管家,甚少回来,是本族里很能说得起话的人。 江嫂子赶紧把人往屋里让。 “大嫂子,这位袁先生是王府的管事,我们是出来打猎,眼看要下雨了,在你这里避一下。” “请进,请进。小雨,快给袁先生和你叔他们泡茶。”江嫂子看出堂叔子对袁先生甚是恭敬,不敢怠慢。 “先生请喝茶,叔叔喝茶。” “有劳。”袁先生是个很年轻的男子,斯文俊逸。他客气的道了声谢,转过头来看见她一下子就愣住了。手里就那么端着茶,半晌才说:“你、你叫小语?” “先生,这是我本家侄女,单名一个雨字。”看主子挑眉,江启夏忙解释,“下雨的雨。” “哦,是雨啊。” 那天她就被袁先生带走了,父母本来不肯,但叔叔同他们说了几句话,也就应允了。 她被带到袁先生的一处别院,住了下来。 别院的书房里,挂了满墙画卷,清风吹动微微做声。江雨一幅幅看过去。淡淡水墨勾勒,全部是自己的样子,不是,是一个与自己甚为相似的女子的模样。许多表情,或喜或嗔,栩栩若生。不知道作画的人,当日一笔笔画来是何心情?这么多寂寞的画像。这个女人是谁?死了吗?所以画这么多画像来怀念。挂在袁先生的书房,是他的,妻子么? 再然后,她知道了袁先生的身份——兴献王爷,当今皇帝的四弟。 后来,她被送进了宫,她哭、她求,四王爷虽然不舍,还是把她送走了。 再后来,她入选做了宫女,见到了画中的女子,她已经不再是画中十五六七的模样,可依然美得夺目。江雨自小也自负美貌,可在这个女人相似的五官注目下,她却有了丝失落。这个女人是,张皇后。 后来的日子波澜不惊,大公公特意把她安排到了晚间打扫御花园。她每日傍晚上工,四更可以休息,白日都在房里睡觉。没有见过什么人。 那一日,她正开始洒扫,听到有人报太皇太后来了,回避不及的她只好跪在了地上行礼。哪晓得一个姑姑不小心扫到她的模样惊讶的叫住了太皇太后。于是有了清宁宫的一幕。 “哎,小雨,那天太皇太后把你带走,我们都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一同当值的小春说。 “哪能呢,就是云姑姑看我的花枝修剪的好,让我去清宁宫修剪花枝,可哪晓得我胆子小,上不了台面。这不,又回来了。还是咱这儿清净,少是非。” “少了是非,也少了上进的机会,我们也就算了,可你这么漂亮。我说啊,把你安排到这里来,就是存心不让皇帝见到你。听说稍微有点姿色的,都到不了皇帝跟前。”小春压低声音说。 江雨笑笑,到了眼前又能怎样?那天刻意那么一打扮,连皇后自己看了都有点失神。可皇帝一眼就看出来,虽说有年纪上的差异,但化过妆后并不明显。但皇帝一眼就看出来了。看来民间传言帝后鹣鲽情深倒真不是空xue来风。只是,那人的想望可就要落空了。江雨不无恶意的想着,握着扫帚的手不由得捏紧。 小春把扫帚撑在下巴下面,“你说那张皇后得多漂亮,才能管得住皇帝,连个妃子都不要。” 江雨埋头扫她负责的地段,“你们不是说皇后会河东狮吼么?”这宫里要说不羡慕、不嫉妒张皇后的女子怕真是没有。独霸龙床,后宫无妃,古往今来独一份。而且,她占着的,还不只皇帝一个人的心。想起那满墙的画卷,牙根隐隐发酸。那个人,不顾自己的意愿把自己送进宫来,她自然是怨的。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和他总算是有一点上平等了。纵然你是天子亲弟,威震一方的兴献王爷又如何,还不是和我这身不由己的人一样,都得不到心头所爱。 “嘿,再凶悍的女人真能管住男人偷嘴啊。所以我说,皇后肯定得跟天仙一般漂亮才能拢得住皇帝。” “那你觉得我像天仙不?”江雨停下来,一本正经的问她。 小春瞅瞅她,“你还差点。” “快扫吧。”两人只这一段靠得近,扫完了自然分开清扫。 两人只当这个时辰没有旁人,殊不知方才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落在了人眼里。 隐在暗处的人偷偷退了出去,来到乾清宫寝殿向一五一十的向张语回报。 “奴才跟着这个江雨一年多了,她平日也不与人来往。只一个同乡的老太监遇上了多说两句话。” “邵太妃那里她也没去过么?” “只初进宫的时候邵太妃曾召见过一次,后来看她长得像娘娘,不好留在身边伺候,也没有留她。” “你继续盯着。” “是。”来人退了出去。 张语敲敲桌子,难道老四真的这么是这么单纯的送给人进来? 等到朱祐樘回来,张语拧了把毛巾给他擦脸。“祐樘,我想到京郊的别院去住一段日子。” “京郊,你不是西苑都不舍得我跑么?” “皇上国事繁忙,当然不能舟车劳顿,臣妾自己去就好了。” 朱祐樘把湿毛巾抓下来,扔到铜盆里,溅起一些水花,“阿语,你这是要躲开我?”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不是,我...我是想躲开这座紫禁城。” “你说过的,我身安处,即是你家。”朱祐樘冒火的看着她,看她被他陡然升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把语气缓和下来,“我也说过,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京郊不行,太远了。去西苑吧,现在过去正好消暑。照儿也喜欢,我们一家子过去住个夏天。入秋再搬回来。” “还是不要了,跑来跑去耽搁时间。皇上不答应就当臣妾没提过。” 他、他怎么又成皇上了? “阿语,方才我说话大声了些,你别呕我,叫什么皇上。” 张语点了点头,“要不要喝杯酸梅汤,冰镇着。” “嗯。” 睡觉的时候张语靠在床里侧,身后贴上来一个胸膛,一双手把她往外拉,靠到那堵胸膛上。她怕热想躲,朱祐樘不让。在她耳边轻声问:“为什么想要躲开紫禁城?” “太沉重。” “京郊真太远了,要小半天才能到。”想了想,“你不会是故意的挑个不能日日往返的地方吧?” “嗯。” 气恼的从身后捏了她一把,“不行。” “你刚已经说过了。”还是只给他个背影,不咸不淡的说着。 手上用力,把她翻转过来,“你这还不是躲开我?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热。”张语伸手想格开他。 “屋里四角都放了冰桶,哪有那么热。我汗都没出一滴。” “你挨得住,我挨不住啊。” “那民间的两口子,夏天不要过啦?”灼热的吻落到她颈侧,手也从襟口钻了进去。手掌包裹住她一方隆起,大拇指在锁骨上游移。 “阿语,我要怎么做你才能重拾往日的欢颜?炜儿也不希望把你所有的欢笑都带走的。” “嗯,你现下答应我住到外头去,我就能高兴起来。” “那么远,我要休沐才能出来看你。”口气有了点松动。 “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嘛,好不好?”张语伸手圈住他的颈子。 “那你对我好点,总这么清清淡淡的我可受不了。而且,你给我住一个月就回来。” “那怎么够?” 朱祐樘咬她一下,“离了我就那么好?还不舍得回来?你这个狠心的女人。”翻身覆了上来。 “什么时候去?” “还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人家说男人在枕头上说的话靠不住,我当然要问确切。” 朱祐樘堵住她的嘴,省得这张让人又爱又恨的小嘴再吐出呕他的话。 褪去了两人间的阻隔,摸着她纤瘦的腰,“阿语,你的腰又细了”手往上移,“还好,这里没有小。” 张语伸腿勾住他的腰身,主动的吻了上去,这个时候还那么多话干什么? “你、你要值日?” 居然还在说? 勾下他的头,把嘴严严实实的堵住。 ...... “到底什么时候去?”张语迷糊睡去前,不忘继续确认。 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就急成这样? “过几日不用上朝送你过去。” “照儿可以陪我吧?” “我还真嫉妒那小子,行,把他给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