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嘉已经在广场正中坐下了,小初子等十来个太监站在他身后。另有一批太监各司其责,有的负责引领秀女,有的负责维持秩序,有点负责记牌子,看谁被留了,谁被撂了。 秀女们一个个蹁跹的步入,这已是经过了第一轮删选后留下的,才到了余嘉面前。稍高、稍矮、稍胖、稍瘦的都已经第一轮淘汰了。算是海选的第一关,这是第二关。两边是同时进行的。张语思忖不晓得余嘉能捞到多少油水。 第一批走入的女子共百人,按年龄大小排好,从余嘉面前走过,供他逐个察看眼、耳、口、鼻、头发、皮肤、颈项、肩膀、背部等。继而又让她们自报姓名、年龄、籍贯,以观察她们的音色和神态,如果口齿不清,嗓音粗浊,或应对慌张的,都须出列。 张语转头去看小宁子,他看得精神奕奕的。不过,他看的是余嘉。 “小宁子,余嘉威不威风?” 小宁子一凛,“回娘娘的话,大公公在公公里是最威风的。” “嗯,你想不想有一天也那么威风?” 小宁子跪了下来,“娘娘,奴才不敢...” “不必害怕,想也没什么不对。不过嘛,”张语看看审美疲劳后睡着的小猪,“下回太子再胡闹,你劝不住就找小荣子来告诉本宫。如果敢撺掇着太子贪玩,本宫就把你赶出去。你的瞎眼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弟妹可承担不起。” 小宁子磕了个头,“奴才明白。” “嗯,你回头去领二百里银子,给家里捎去,买块地修个屋子。” “是。”小宁子有点哽咽,家里的屋子漏雨也不是一月两月的事了,他攒下的那点银子送回去只够母亲与弟妹的生活的。 张语拍醒小猪,“明天还来不来?” 小猪困顿的说:“不好玩,而且明天要上课。” “那走吧。”张语也觉得看了小半天挺疲累的,于是不打算再看下去。 轿子走到半路停了下来,张语刚抬起头,轿帘被人从外面掀起,露出朱祐樘带笑的脸,“去看选秀女了?”眼光一扫,看到缩在张语身后的小太监,他的笑意顿时止住。 张语一按小猪,“呆着别动。”然后出轿给朱祐樘行礼,看他脸色铁青,以口型说了四个字“回去再说”。在这发作起来,传得就远了。何况还有来自各地的秀女在宫里,要是消息走漏出去就不好了。 朱祐樘‘哼’了一声,坐回轿子。于是帝后的轿子一前一后回到乾清宫。 小猪跪在寝殿中央,看到母后坐在椅上,一脸倦色,而父皇背着双手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喘息粗重,显见气得不轻。 “父皇...” 朱祐樘止住步子,“住口,朕没你这个太监儿子。你们怎么遇上的?”他还不至于认为是张语把小猪这个样子带去的。否则,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去。 “儿臣想去看热闹,被母后逮到,让儿臣一同坐轿子回来。” 张语也皱眉,想去看热闹你不会事先来跟我说么,现在倒好,让你老子抓了个现行。 炜儿的头在门口闪了一下,看到盛怒的父亲,又缩回去了。 张语笑笑,你也知道怕? 没去理会小儿子,张语站起来,“都是臣妾没有教好照儿,臣妾愿意一起受罚。” “不不,都是儿臣的错,父皇罚儿臣就好。”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就不明白了,父皇还没有教你么?太傅们还不够勤奋的为你讲学?你都学到哪里去了?应对的时候如此周全,私下却这样无行?” 小猪看父皇一脸痛惜,母亲又要为他承担过错,‘哇’的一声哭出来:“父皇,儿子错了,儿子再不敢了。” 看他哭得涕泪横流,朱祐樘挥挥手,“罢了,我也不罚你。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下去!” 小猪跪行了几步,“父皇,你还是罚儿臣吧,罚抄书,罚跪,什么都好。” “抄书,圣人的话你背得滚瓜烂熟,就是不往脑子里面去。出去,出去!” “那mama罚我吧!”小猪眼巴巴的把母亲望着。 张语不说话,也该让他得点教训。 小猪跪在地上不肯走,张语招手叫来兜兜带他去洗脸。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去了。路上碰到炜儿,小猪脸一红,加快了脚步。 “父皇,mama。”炜儿的头又冒了出来。 “乖乖,过来。”张语招手叫他。 他迈着短腿走过去,“mama,哥哥怎么了?” 张语把他抱起来,“哥哥做错事,被父皇教训了。炜儿不要学他。” “恩,炜儿不学哥哥。”感觉到今天的气氛不对,炜儿也特别乖巧。 朱祐樘看了看他,“今天倒是很乖。” “父皇,炜儿一直都乖。” “那大叫大嚷到父皇在前殿都能听到的是谁?” “是别人。” 朱祐樘纵使心烦,也被他毫不犹豫的回答逗得一笑。 次日的选秀,张语也去看了,她就想看看这个流程。 太监们用尺子量那些秀女的手脚,再叫她们走几十步以观步态,再除去不合格者。那最后剩下的一千多人又被一些稳婆带入密室,经过又一番令人难堪的折腾之后,入选者只余下三百余人了。听说这一关主要检查有没有狐臭什么的,有比较大的胎记也会落选,当然,非处女就更不用说了。 张语咂舌,幸好她穿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被指定为太子妃了,省了这一层难堪。不过,如果她早些来,想必在前面几关就想法子落选了。 余嘉踌躇了一下,起身往张语那里走去。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免礼,余嘉你有事找本宫?”张语纳闷的问。他不在场上主持,跑这来干嘛? 余嘉两个小酒窝荡漾了一下,“娘娘,有位江雨姑娘,奴才拿不定主意,想请娘娘示下。” 拿不定主意? 等人被宣了进来,张语知道余嘉怎么拿不定主意了。话说,怎么会有人跟自己长这么像的?居然比张言那丫头和她都像。这不会是有人特意送进来的吧? 江雨战战兢兢跟着小太监进了一间华丽的屋子。方才,所有人都获得许可退下稍事休息,唯独她被留了下来。 跪在地毯上,她也不知道上面坐的是什么人。 “启禀皇后娘娘人带到了。” 皇后?那个传说中独霸后宫,容不下其它女子的张皇后。 “民女江雨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张语心里骂了一句余嘉老狐狸,“平身吧,你近前让本宫看看。” “是。”江雨走近了几步,微微抬起头,方便皇后打量。待看清上位之人,她也忍不住呆了一呆。 “你多大了?” “十四。”张语瞄了余嘉一眼,余嘉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可不是,他刚见到时着实吓了一跳,这可不就是当年初进东宫的小太子妃。 张语也是一皱眉,十四,正是她进宫时的年纪,也太巧合了。 “愿意呆在宫里么?”顿了一下,“不用怕,你不愿意本宫可以送你回去。” “回娘娘的话,民女愿意。” “那好,就留下吧。”张语说完,起身离去。余嘉随后跟上。 “总觉得她来历不简单,好好查查。” “是。” 回到寝殿,她告诉朱祐樘,“余嘉给你找了个小雨,跟十三年前的我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余嘉苦笑一下,哪是他特意找来的。 朱祐樘一楞,“哪有那么像的?” “真的。”张语竖起手指保证。 “我不看。长得一样又怎么样?阿语只有一个。” “对了,顺便告诉你,陆随雅出宫了。不是要招新人进来么,我就让她哥把她领回去了。省得以后成了剩女说是让我耽误的。” 朱祐樘随意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