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梁悠便不断的揣测杨朗唤他去是什么事,万万没有想到杨朗竟然泡了一壶香茗,坐在书房里,还备下了几份点心,一副要与她闲聊的模样。 梁悠见状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杨朗的书房可比厨房暖和多了,炭火烧的旺旺的,屋子里茶香飘逸,虽然破旧了些,到底收拾的整整齐齐,这儿肯定比厨房好上百倍。 杨朗坐在小几前的榻上,笑吟吟的看着梁悠,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让她入座。 梁悠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昨日杨朗便待她亲切有佳,今天竟然亲自相迎,相较于之前貌似看她不顺眼的态度就是天壤之别。 烫的暖呼呼的茶盏递到梁悠手中,杨朗笑着问道,“梁先生在军中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可有什么难处?” 梁悠闻言连忙将茶盏放在桌上,坐直了身子道,“多谢校尉大人挂怀,一切都还好,同僚们也和善,我还算cao持的过来。就是听说以前的先生……” 杨朗闻言摆摆手,似是不耐烦梁悠对现状的满意,打断她的话,“别说以前,罢了,我便与你直说,贺平寻你什么事你兴许还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这军中实不是你一个毫无根底的女子久留之地。” 若是之前的梁悠,听了杨朗这番话肯定是会退却的,如今她却是不想退了,一则家中需要用钱,而她还没有寻到合适的事来做,二则,事情的猫腻她也能瞧出几分端倪,并非像杨朗所想象的那般不知深浅的一脚踏进来,要想避开也并非难事,三则,这位上司瞧起来并不像之前所料想的那般难以相处,至少她来了以后事事都是在为她考虑的。 就是不知道山上那件事到底是为何而来,梁悠咬咬下唇,瞧了杨朗一眼,这人生的相貌俊美,身份高贵,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不论如何,她是不会走的!赖也要赖在这儿! “校尉大人,我可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梁悠低声问道,头埋的低低的。 杨朗见状揉揉额头道,“并不是你做的不好,军中的事我也不便与你多说,总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您大可提醒我一声,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一定会努力改正的。”梁悠打断他的话,抬起头直直的望着他的双眼,眼睛眨巴眨巴的努力想要营造一点儿泪意出来,却是以失败告终。 杨朗最是怕女人掉眼泪水,梁悠虽是没哭,却是让他有些烦躁了,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样子?我说了,这是为你好!” 梁悠本是打算装可怜,奈何实是没有自来水龙头开关自如的本事,憋了半晌没将泪水憋出来,索性昂起头耍无赖,为了生活,脸皮厚一点儿也没什么,“大人,若是我错了,您大可指出来,赶我走我没二话,若是我没错,您要赶我走,当初何必同意让我来?” 杨朗微微一愣,梁悠继续道,“我不管大人言外之意指的是什么,我只是知道,杨小姐怜我家中困境,所以替我觅了一份活,我自然要做的好好的才能回报她的恩情。自打来了以后,我自问没犯下半点错处,大人若是觉得我做的不好,也该到杨小姐面前说个分明,否则日后谁还敢替我谋差事?大人即便要断人活路也不是这个法子!” 果然是个愣头青!这脾气! 杨朗不由得想要扶额,不过他就这么平白无故的赶她走,杨娇日后必要问起的,他一直耐着性子以为梁悠必是受不得军中的痞气,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倒是适应良好,如今贺平几个被他逼的耐不住了,昨日才来寻他,这时候他势必要赶她走了。 不过梁悠的话他倒是没考虑过,命都没了,还有心思在乎其他?不过人一生中到底有许多比性命重要的事,虽然这女子脾气直了些,对双亲却是至孝的,做事也算兢兢业业,而且还替他挡下了那只母老虎的事儿,情分还是有的,他自然也做不出断人活路的事情来。 瞧了瞧门外,不由得耐下性子道,“贺平寻你是打算让你与他们一道瞒着我倒卖那些粮食,这次上面派我下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我怎能知法犯法?你若不应,那些人什么事都是能做的出来的,你一个女子,我怕也难以护得你的周全。” 梁悠不在意的挑挑眉,杨朗继续道,“你要照顾家中老父,我可以给你一笔钱,杨小姐那里我会替你去说说,你再去其他地方寻个活吧,这事儿还是不要参合了,否则性命难保!” 说完,杨朗看着梁悠,本以为梁悠该是被吓到了,不想,梁悠却是冷着脸道,“无功不受禄,校尉大人的好意梁悠心领了!” 杨朗微微一愣,只见梁悠满脸的凌然,不由得苦笑,还来不及开口便听见梁悠又道,“我只在这府衙走动,谁能奈何的了我?” 杨朗闻言不由得叹息,果然是个愣头青,天真的不知深浅,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梁悠却是慢悠悠的端起茶杯看着杨朗被她闹的有些无奈的脸色,轻轻的喝了一口。 杨朗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淡淡的看着梁悠,眼神有些冰凉有些无奈,抿了抿嘴正要开口说话,梁悠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正色道,“校尉大人,我需要钱,却希望是自己双手所挣,大人平白无故的给我钱,我若受了那算什么?只有风险越大的事情,利益才越大,大人以为即便我换个差事,其中的风险是否会小一些?” 杨朗挑眉,梁悠笑着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门外是静悄悄的院子,只有两个亲兵像雕塑似的站在门口,任凭雪花被风吹到身上动也不动一下。 “我在蒙镇土生土长,我出生的时候就有边军了,从小就听说谁家过不下去便往魏国运一趟粮然后就发家了,后来又听说哪儿有粮食贱价出售,比市价便宜上许多。大人说,这些粮食是从何而来的?小户人家翻山越岭的去那魏国从未有人出过什么事是真,可年年官道上都有大队的人马来往,偶尔会听说哪只队伍被边防拦了下来,还曾发生过几场血案,大人说这又是为何?” 梁悠扭过身来瞧着杨朗,两只眼睛黑的深沉,一时间竟让杨朗觉得眼前这女子并非只有十七八岁,倒是像经历了许多的中年人一般,深沉的让人看不透彻。 杨朗道,“你既然知道……” 梁悠打断他道,“换了其他不知深浅的差事我一脚踏进去兴许更加危险,如今至少校尉大人是护着我的,在校尉大人的眼皮下,那些人要玩手段势必要考虑大人。大人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我的安危,我家中人口简单。若是大人是另有考虑,不放心我的话,大可将家父家母派人接过来与我同住!” 杨朗闻言皱起眉来,看梁悠的眼神不由得有点儿不同了。梁悠偏着头笑着看着杨朗,“大人,我若是有什么不测,大人势必会替我照顾家父家母吧?那我也得偿所愿了。” 梁悠实是笑的无邪,杨朗沉着脸,他一个外来的身边始终要有个知根底的当地人指点诀窍,否则这其中的猫腻没个两三年他还真觉察不出来,他身边带来的人被盯得死死的无法动作,到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只是眼前这个女人真的可以信任么? 杨朗抿着嘴,如今他走到这步已是不易,想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实在困难,看梁悠如今表现出来的一些东西,她能轻飘飘的就降伏那让人头疼的女人,顺利的将冬衣发放下去,兴许留她下来也是个法子? 想到这里杨朗不由得点了点头,“我便信你!” 梁悠笑着拍拍手掌道,“那便好,如此我这条命就交给大人了!” 看着梁悠美滋滋的走出门,杨朗突然觉得有些纳闷,他怎么就这么轻易的让一个女子几句话就说服了?随即叹息,强龙不压地头蛇,既是这女子自愿,便遂了她的愿好了。 梁悠出来的时候眼睛笑的弯弯的,杨朗本想赶她走,却是被她忽悠的同意她将父母都接过来了,真真是意外的惊喜,她已是算计过了,那个院子虽然小了些,可是住一家三口是绰绰有余的。 如今父亲重病在床,放母亲一个人在家里做不了多少农活怕是也照顾不周全病人,将两人放在身边梁悠省心,也省了母亲听外面闲言碎语的烦心事儿。 合计着趁着这两日没什么事,回去将院子收拾一番,然后再请假回家将父母接过来,梁悠轻快的往自家院子走去,连扑面的雪风都不再那般的冰冷。 “原来你在这儿!”一道娇蛮的女声喝道,梁悠抬眼,齐婉儿站在小道上远远的瞧着她,一张脸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冻的,红彤彤的就像那熟透的苹果煞是惹人怜爱,只是脸上的表情就不那么可爱了,梁悠见状不由得头皮一麻。 麻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