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蕊娘最近这几个月,靠着从崔姨娘那里得来的钱过日子,过得还算惬意。她本来也没打算三千两一到手便把卖身契还给崔姨娘,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能够随时讹诈几个钱花。反正这个崔姨娘也是个没用的主儿,靠她整倒陈紫苏估计也是没用指望的事情,倒不如弄几个钱实在。 这天,赵婶又跟往常一样去苏家要钱,却空着手回来。张蕊娘脸色很不好看,赵婶却说崔姨娘讲了,她已经凑齐了三千两,准备下个月初二一次付清换回卖身契。并且已经约好了见面的地点,就在千叶寺门前的那片树林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张蕊娘心中有些纳闷,这崔姨娘先前还推三阻四地称自己没钱,这会子怎么又突然主动要求交出三千贯钱来?但是她又受不了这么多钱的****,便安心等待下个月初二。 很快就到了约定的那一天,张蕊娘早早起身梳洗打扮了,对家里人说自己要去千叶寺烧香还愿,身边只带了赵婶坐着马车直奔千叶寺而来。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来到约定地点,张蕊娘下了马车,吩咐车夫找个阴凉的地方等着自己,便带了赵婶往寺前的树林走去。 进了树林并未见任何人,赵婶悄悄说:“这等事情应该做的机密,想必那崔姨娘应该在树林深处等着吧?” 张蕊娘点点头,又往树林深处走了去。果然远远地看到一块大石头旁边有个穿着豆青色衣裙的女子站着,看身形仿佛正是那崔姨娘。 崔姨娘也看到了张蕊娘,快步走过来,一见面便开口问:“二夫人,我要的东西带过来了吗?” 张蕊娘反问:“你的钱带来了没有?” 崔姨娘看看四下无人,拍拍手里提着的一个蓝花布包裹,神秘道:“两千八百两。” 张蕊娘皱眉:“不是说好了三千两么?” 崔姨娘张口结舌:“这、这不是前几个月已经从我这里拿走了二百两吗?” 张蕊娘脸一沉道:“是你自己说今天见面三千两换卖身契的,现在居然耍赖!”口里说着,示意一旁的赵婶把包裹一把夺过来。她摸了摸包裹,里面是又硬又大的一百两银锭,估摸着总有二三十个,于是便满意地点点头收好,转身就要走。 崔姨娘赶忙上前拦住问:“不对啊,二夫人,您还没把卖身契还给我呢!” “等你把欠我的二百两拿来,我再给把卖身契给你。”张蕊娘不耐烦地说。 崔姨娘没想到张蕊娘居然敢赖账,急了。上前就要扯住她的衣服,赵婶一心护主,拦在前面。两个人就撕撕打打起来。张蕊娘厉声喝骂崔姨娘:“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把你的事情都告诉苏老爷一家吗?” 还未等到有回答,就听见后面有人高声说道:“是什么事情,也说出来大家听听?” 三人一惊,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群人从后来走来,却是苏子澈、陈紫苏夫妻二人,艾草和王瑞天二人,还有那王家老两口并四五个下人。 张蕊娘一惊,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整理整理裙子,并将手中的包裹藏在背后提着,上前给王家老两口和艾草两口行礼:“爹、娘,大哥大嫂,怎么你们一起来烧香也不叫我一声。” 紫苏见她装出一幅不认识自己的模样,不禁好笑,也暗自佩服这张蕊娘的镇定功夫了得。她拉长声音道:“怎么,张姨娘,一年多未见你就不认识我了,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王家二老和王瑞天并不知道张蕊娘以前的事情,听这话很是奇怪,齐刷刷看向紫苏。 紫苏便解释:“这位张娘子曾经是我家的妾室,后来因为****我家客人,品行不端被赶出家门。我看她可怜就许她留在东京讨生活,现在看来她日子过得不错么?” 王家三个人又一次地诧异了。张蕊娘很是尴尬,勉强笑着对紫苏说:“这不是苏家少奶奶么,我倒是眼拙了,一时没看出来。”然后对着王家二老说:“爹、娘,媳妇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息一下。” “哎,别走啊,张姨娘,你怎么和我们老爷的崔姨娘在一起,还说什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事儿你可得解释清楚。” 张蕊娘并不吭声,紫苏转向不知所措的崔姨娘,道:“崔姨娘,既然张姨娘不说,那你就说一说罢。” 崔姨娘突然跪倒地上,一边叩头一边说:“我有罪、我有罪。”然后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和张蕊娘之间的交易说了出来。张蕊娘听得面色铁青,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王家的三个人也听得是面色难看。王瑞天忍不住首先咆哮:“我每个月都交到家里那么多钱,你都弄到哪里去了?竟然还敢骗亲戚家的钱财!” 紫苏见自己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便对王家二老和王瑞天道:“伯父伯母,妹夫,这是你们王家的家务事,我们夫妻不便插手,现在就此告辞了。” 说着就和苏子澈带着崔姨娘和那个装银子的包裹告辞。只留下王家三口人和张蕊娘站在树林的空地上大眼瞪小眼。良久,王瑞天来了一句:“还不赶紧回家,杵在这里丢人现眼的!”大家才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样,赶紧回家。 回到了家里,***还在自己房中睡觉。被王瑞天闯进来一顿乱骂,揪着脖领子便拽到了花厅。 ***昨晚赌钱赌到凌晨才回来,正睡得香呢,却被兄长从热被窝里揪出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见家里的人齐齐在花厅坐着,自己的媳妇张蕊娘却是跪在地上,接着兄长怒喝一声:“你也跪下!”就把他按倒在了张蕊娘身边。 王老太爷气得胡子都哆嗦,指着张蕊娘道:“贱妇,嫁进我家之前说什么你家世清白,出身官宦之家,怎么会是苏家不要的妾室?” 张蕊娘毫无惧色,直着身子对王老太爷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要不是苏家少奶奶容不下我,我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怎会嫁给***这个没有半点本事的穷鬼!” 这话把王老太爷呛地一口气上不来险些晕倒,当下就和王老太太你一言我一句地和张蕊娘吵吵起来,这个说你骗婚,那个说是你儿子贪图美色;这个说你厚颜无耻****我儿子,那个说是你儿子恬不知耻地纠缠我,花厅里顿时吵得人仰马翻。 第一百五十五章惩罚 王家吵得一团糟,艾草见不是个办法,这样下去永远也吵不出个结果来,她想起jiejie事先跟自己说的,于是突然高声来了一句:“干脆分家吧!” 顿时花厅里寂静一片,大家都转头看向艾草。艾草心里有些紧张,可是她想到如果不趁着现在分家,自己可就得一辈子和这糟心的两口子过了。于是她硬着头皮继续说:“弟妹,你之前在苏家的那些事情谁对谁错我不想追究,现如今你成了王家妇,就要一心一意为王家着想。可是现在,你做的哪一桩事情能如人意?且不说你和二弟背着二老用公中的钱挥霍,只说你讹诈旁人财物,已经丢尽了王家的脸。咱们还是早早地分开另过吧!” 王瑞天也是被弟弟弟媳伤透了心,想到自己每日里省吃俭用,就连给女儿买个小玩意儿都要左右犹豫。没想到弟弟弟媳居然拿着自己挣的血汗钱花天酒地。今天这事情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自己这书院恐怕也是开不下去了。于是咬着牙点头道:“这家,是一定要分!” ***一听分家,居然满脸喜色:“好、好,赶紧分吧,我是小的,可得多分点儿。”原来他只想着分家以后就没人管束自己,想花多少就花多少。 王老太爷一听急了,小儿子游手好闲的,分了家坐吃山空可怎么办?他连连摆手:“此事不妥,依我看,直接把这个张蕊娘休了便罢。” 张蕊娘闻听冷笑:“怎么,想过河拆桥不成。我从苏家骗来的那些钱您老也没少花,现如今却嫌我丢人了?告诉你们,谁也休不得我。” 大家有些楞,只听得张蕊娘接着说:“我可是怀了你们王家的子孙,要是敢休我,我就带着你们王家的孙子去****接客,等孩子生下来就卖掉做奴婢,让大家都看看王家的子孙后代好大绿帽子!” 这话还真把其他人给镇住了,王老太爷舍不得张蕊娘肚子里的孙子,又舍不得王家的名声,只好仰天长叹:“冤孽啊、冤孽啊!”算是默认了分家。 隔了几天,王家两兄弟就把家给分了。其实现在他们住的房子都是王瑞天买的,但是艾草为了避免再起纷争,跟王瑞天商量后决定把这座院子都分给***,自己还是和官人搬回原来的地方住。账上的银子、家中的财物一分四份,他们两口子、王家老两口、早已出嫁的meimei、***两口子各分一份。 王家老两口害怕分家以后老大不再管小儿子,强烈要求和小儿子一起过,想着大儿子看在自己老两口的面子上也许还能接济小儿子一把。王瑞天虽然不高兴,也答应了下来。 再说苏家这边,紫苏和苏子澈将崔姨娘直接带去见苏老爷,一进门紫苏便把来龙去脉噼里啪啦跟苏老爷说了一遍,然后说:“爹,这崔姨娘和外人勾结图谋不轨,还把家里的银两偷出去送人,上次她冤枉我毒害睿哥儿,显见得也是受人指使。这种女人实在不能留在苏家了,还是赶紧把她送走吧!” 她想着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苏老爷肯定会大发雷霆地赶走崔姨娘,没想到苏老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 紫苏和苏子澈都有些傻眼,苏老爷摸着胡子说:“这件事情崔姨娘是有错,但也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她前些日子已经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都跟我说了。虽然她答应过张蕊娘要加害我们苏家,可是始终不能忍心,而那张蕊娘实在是可恶,居然三天连头地勒索崔姨娘,说如果不给钱就告发她。崔姨娘被逼无奈,只得把自己攒的私房钱都交给了这个贱妇。而这次带着三千两银子去找张蕊娘是我的主意,银子也是我拿给她装装样子的,为的是引出张蕊娘,拿到那张卖身契。” 这时候,一直低垂着头的崔姨娘抬头道:“老爷,那张蕊娘太狡猾,她根本没有带卖身契,这可怎么办啊!” 苏老爷吃了一惊,道:“此女果然十分狡猾。崔姨娘要是没有那张卖身契,岂不是一辈子要受制于她?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解决。” 说罢,他转头向着紫苏说:“媳妇,那张蕊娘怎么说也是你妹夫的亲戚,我看这件事情还是由你去办比较合适。” 紫苏才不想把卖身契要回来呢,要是把卖身契给了崔姨娘,难保她不会有恃无恐,以后更加嚣张跋扈。她故作为难:“我meimei在王家只是个不受宠的儿媳,如今和张蕊娘闹的势同水火,我看那卖身契恐怕难以要回吧!” 本来她以为苏老爷听了这话就会知难而退,可是苏老爷不但没有打退堂鼓,反而沉着脸说:“这事情还不是你搞出来的,想当初我让你把她们一家送到外地去,你表面上答应了下来,背地里却将他们留在东京,以至于现在出了这么大乱子!所以这件事,你一定要负责到底!” 紫苏气冲顶门,脱口而出:“那张蕊娘还是爹你的亲戚呢!要不是你当初收留她,又力主苏子澈娶她做妾,哪里来的这么些事情!照这么说,爹你才是那个该负责的人吧?” 苏老爷被问得张口结舌,苏子澈看不过紫苏凶苏老爷,过来拉架:“娘子,你少说两句吧,爹毕竟是长辈,你怎可对他这般无礼。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就请爹和崔姨娘放心。”说着便将紫苏拉了出去。 走到游廊上时,苏子澈戏谑地对紫苏说:“娘子,看来你怀的这一胎是个儿子呢,你最近可是脾气见长,居然敢这么对着爹大声吼。真是气魄不小啊!” 紫苏还在生气,嘟囔着嘴说:“还说呢,就是你不肯让我把话痛快说完,每次爹都觉得祸是我闯出来的,这不是冤枉我吗?”说着说着竟然红了眼圈,苏子澈吓坏了,怕她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赶紧哄她开心,这事儿就此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