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姐儿是张尚书的第一个孙女,平日里对她是爱如掌上明珠。而且她从小就聪慧非凡,虽然才只有五岁,可出落得亭亭玉立、琴棋书画都能拿得起来。尤其是饱读诗书、出口成章,张尚书平生最以这个孙女儿为傲,只要有客人来访就会把她叫出来当众背诵诗书或者当众作画。 因她得祖父的宠爱,全家上下都对这位大小姐倍加呵护,只要她一张口,就没有要不到的东西。因此也养成了娴姐儿说一不二,容不得别人胜过自己一丁点儿的骄纵脾气。 这次跟母亲来苏府,娴姐儿也是端着个高贵的公主架子,等着其他人来逢迎讨好自己,没想到却没人招呼她。那些妇人全都围在那个不会说话的小婴儿身边,一叠声地夸她如何如何玉雪可爱,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坯子。自己虽然尽量往跟前凑,可是她们还是一点都没注意到,更别提夸耀了。 再听得母亲和姑姑的对话,她就更是嫉恨这小娃娃。正巧这会子亲戚朋友的一堆孩子都强烈要求看一看meimei,紫苏便让奶娘抱着樱姐儿给这些表哥表姐们看。赵玉的儿子轩哥儿今年刚满三岁,生的粉雕玉琢、聪明伶俐。偏生还特别喜欢樱姐儿,争着争着扒在襁褓跟前看,还用小手轻轻地摸着表妹的小手,惹得周围大人笑个不停。 娴姐儿也挤到樱娘身边,轩哥儿素来跟娴姐儿相熟,就奶声奶气地叫道:“娴jiejie,你过来看,樱姐儿长得可真好看,你看她闭着眼睛睡得好香啊!” 娴姐儿瞥了樱娘一眼,不屑地撇嘴:“哪里好看了,眼睛眯成一条缝,丑死了。” 轩哥儿不服气道:“哪里有,樱姐儿眼睛可大了,跟黑葡萄一样。刚刚她还睁开眼看了我呢,比娴jiejie的眼睛好看!” 这句话可是捅了马蜂窝,娴姐儿生气地瞪起了眼睛骂:“轩哥儿,你到底是不是我堂弟,居然帮着外人说话。看我不回去向祖父告状,打你板子!” 轩哥儿嘟囔:“本来就是比你好看,就算你告状也好看!” 娴姐儿大怒,指着奶娘道:“你,快把她抱下来给我看看!” 奶娘本来不想听这小娘子的话,无奈她一派颐指气使的样子,奶娘又知道她家里出身显贵,不是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能够得罪的起的,想着她一个小孩子能把小姐怎么地,就小心翼翼地抱着樱娘蹲下,捧在娴姐儿面前。 娴姐儿看了看樱娘,伸手要摸,奶娘吓得小声道:“这位小姐,您可别动手,我们家小姐太小了,可别吓着她。” 娴姐儿一瞪眼:“大惊小怪!她又不是个泥娃娃,我动一动就会坏!”说着就伸出手指,狠狠地在樱娘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掐了一把。 顿时樱娘的小脸蛋上就浮现出两个红红的手指印,原本安安稳稳睡着的小人儿“哇”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 这一哭,众人都乱了,奶娘吓得腿都软了,赶紧抱着不住地哄,周围的小孩子们都散开,哭的哭笑的笑吵的吵。娴姐儿立马提着裙摆跑回母亲身边,王氏看戏看得入迷,只瞟了一眼女儿,也不多问,当下把她揽在怀里继续看戏。紫苏正在不远处和几个表亲闲话,一听见孩子哭,立马就分辨出来是樱娘的声音,火急火燎地冲过来把孩子抱在怀里,一边检查一边问奶娘怎么回事。 奶娘支支吾吾不敢说,紫苏见女儿哭得越来越凶,脸蛋上一片通红还高高肿起。当下气得直跺脚,喝令奶娘快说,要不然现在就把她拖出去打板子。 奶娘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这时一折戏看完,人们听到动静都聚拢过来,王氏和张云英也带着孩子夹杂在人群中来看热闹。这时听奶娘说是自家娴姐儿闯的祸,那王氏便看向自己女儿。只见娴姐儿目光闪烁,低着头不肯看她,她又素来知晓女儿好强,想必是不忿这苏家的小女娃太受宠。 想到这里,王氏狠狠瞪一眼娴姐儿,都怪自己平日里太娇惯这孩子,才把她养成了这样一副不谙世事、不分轻重的性子。可是事已至此,她素来又是个护短的人,当下便拨开人群,冲着紫苏道:“苏少奶奶,你们家这下人着实可恶。自己没看好小姐倒罢了,居然还敢诬赖亲戚。这种人赶紧打发掉才好,免得影响声誉。” 紫苏得知是张家孙女故意捏的樱娘,又看到孩子只是脸肿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小孩子嫉妒心强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正要让奶娘起身把孩子抱走,这王氏居然当众抵赖,指责自家下人往娴姐儿身上泼脏水。真是有什么样地孩子就有什么样的爹娘,有了这种嫉妒心强又自以为是的熊孩子,可想而知她娘也是个十分不讲道理的人物。她刚要张口,赵玉家的轩哥儿挣脱张文英的手跑到紫苏跟前,拉着她的手道:“婶母,掐表妹的人就是娴姐儿,我亲眼看见来着。” 张文英大急,自己儿子跑出来这么一搅合,嫂子和娴姐儿的脸可往哪里搁。当下过去扯过轩哥儿,捂着他的嘴道:“一天净顾着淘气,满口胡说八道的,还不赶紧跟我回家去!” 紫苏上前拦住:“表嫂,轩哥儿虽小,可是聪明伶俐又秉性淳厚,我看他是不会乱说的。您且留步,待我仔细问问。” 说罢也不等张文英同意,便蹲下身子和轩哥儿目光对视,和蔼地问:“轩哥儿,你方才说是娴姐儿掐的meimei,可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 “好端端的,娴姐儿为什么要掐meimei呢?” “嗯、嗯因为我说樱姐儿眼睛比娴姐儿的大,比娴姐儿长得好看。所以娴姐儿就恼了,掐了樱姐儿一把。” 紫苏摸摸轩哥儿的头:“你真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然后站起身来,对着脸色尴尬的张文英姑嫂二人说:“这下王夫人您总不能怀疑轩哥儿也说假话了吧?本来这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都是小事儿,樱姐儿也没什么大事,我也不想追究。可是您非得说是我们苏府的人诬陷于娴姐儿,这不是欲盖弥彰吗?小孩子气量狭窄一点不要紧,可是不能让她养成个飞扬跋扈、自以为是的性子。您今天替她把这事情遮掩过去了,以后她更觉得只要有您在跟前,无论闯出什么祸都有人担着。试问这种女孩子家有人敢要吗?您可要为您的女儿着想才是呢!” 一席话说得王氏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让娴姐儿给紫苏道个歉。娴姐儿委委屈屈不肯从母亲身后出来,只小声抽泣。紫苏叹气道:“罢了,小孩子不懂事,我做婶婶的还能跟她计较不成?” 王氏深感娴姐儿上不了台面,只得红着脸替女儿给紫苏赔了不是,并说是自己管教无方,以后一定要好好管教娴姐儿。然后和张文英告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