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小厮搬出一大摞账本摆在台面上,紫苏吩咐他道:“把昨天——也就是五月十二的账目翻出来。” 小厮翻找了几下,拿出一本封面上写着“五月”的账本,刷刷几翻就翻到了五月十二。 紫苏也不接账本,淡淡道:“念几句给大伙听听。” 小厮口齿伶俐,声音响亮地念道:“五月十二,地字一号桌:己时一刻四位客人,两男两女。点爆鹅肠一盘、蒸羊饭一盆、素炒茭白一盘、水面一盆;共六百二十文。未时三刻两位客人,两男。点糖醋鱼一尾、粉蒸rou一盘、白羊酒一壶;共五百八十文.” 念了几句之后,紫苏示意他停住。然后对众人说:“本酒楼的账目有些特别,不管是谁、什么时候在哪张桌子吃饭,点的什么菜,都会有记录在案。” 众人听了啧啧称奇,没想到居然会有这种酒楼。 紫苏拿过账本翻了两页,对那五个人说:“你们说昨天是在地字八号桌,申时三刻吃的饭。可是昨天这张桌子只接待了五桌客人,没有一桌是在申时三刻吃的饭。 那带头人大急,辩解道:“我、我记不清到底在哪张桌子吃饭了,这酒楼这么大,桌子都一样。在哪里吃饭都差不多。” 紫苏点点头:“确实,那再找找看吧。” 翻了半天,一拍账本:“哎呀,还真是找到一桌申时三刻吃饭的客人呢!而且刚好是五个人——不过是在天字二号桌。” 带头人赶忙说:“对、对,我记错了,是天字二号桌。” “可是,这桌人点的是一盘爆炒野兔、一盘软羊、一盘醋溜茭白、一盆鱼羹、一盘胡瓜。并未有你说的烤鸭啊?” 紫苏又步步紧逼“这五个人可是两男三女,莫非你又会说自己将兔rou看成鸭rou了?又或是说自己是个女的,只是一时忘了而已?”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那几个人恼羞成怒,带头人就想对紫苏动粗。苏子澈见状一个箭步跳过去,就把那人的膀子撅住,捏得他哇哇大叫。 紫苏把账本捧到捕快跟前,说:“捕快大人,我一人的言语不足以全信。还要烦劳捕快大人翻阅一下,以辨真伪。”递账本的同时,将一小块马蹄金神不知鬼不觉的塞到了捕快手中。 那捕快也是老手,感觉手里被塞了一块硬邦邦沉甸甸的物事,迅速捏紧,反手一塞就放入了自己袖口。然后满脸堆笑地捧过账本仔细翻阅了一阵,勃然大怒:“这五个刁民好大的胆子!明明没有来过醉云轩,反而诬告苏家酒楼下毒谋害。来人,把他们几个抓起来带回县衙严加审讯!” 五人慌作一团,那带头的人急中生智,大喊:“大人,冤枉啊,虽然这鸭子不是醉云轩卖出的,可确确实实是陈家烤鸭铺的啊!” 紫苏瞥他一眼,淡淡道:“怎么,还不死心?咬不到苏家便要咬陈家?我可提前告诉你,陈家也有这么一本账目,每只鸭子都卖给了谁可记得清清楚楚。我看你还是不要劳烦捕快大人再走一趟了,还是认罪吧。” 带头人一听陈家铺子的鸭子也有账可查,不由得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捕快们上前把五人用铁链锁了带回衙门。苏子澈见机给每位衙役捕快都奉上十两银子,道是辛苦他们半日,给的茶水费。还说这五个人一定是受人指使,想要搞垮陈苏两家,希望大人们回去严加审讯,务必让他们招出幕后主使。捕快们难得遇到这么大方的主儿,一个个满口答应,高高兴兴地走了。 其实紫苏最后这一招只是吓唬吓唬他们五个而已,烤鸭铺子只是小本生意,每天伙计忙着收账做鸭子还来不及呢,哪里有闲功夫记账。万一他们真的从陈家铺子买只鸭子下了砒霜,这事情可就不那么好解释清楚了。不过紫苏打赌这起贼人不会考虑的那么周详,因此诈他们一诈。没想到这厮这么不经吓,随便就招了。 她此时不由得深深佩服起自己的深谋远虑。早在苏子澈把酒楼的三分之一收益分给自己的时候,她就考虑到做餐饮生意最应该注意食品卫生;而且随着生意的扩大,必然会招来竞争对手的各种倾轧。 可是古代又没有什么发达的食品检测手段,如果自家酒楼真的出了什么事,那真是说都说不清楚的。所以她费尽心思想出这么个招,雇了两个曾经在衙门里当过文书先生的人,把每天来吃饭的客人的信息尽量详尽地记录在账本上。虽然办法笨了些,而且有不少漏洞,可是目前来看对付这帮古人还是绰绰有余了。 苏老爷本来已经都灰心绝望了,一想到自己经营多年的血汗即将毁于一旦,简直恨不得马上撞墙自尽。没想到儿媳妇居然能够兵出奇招,这看似山穷水尽的局势居然被她生生扭转过来。他心里一松劲,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下人们赶紧把他扶起来,他激动地跟紫苏说:“阿弥陀佛,媳妇啊,这次可真是多亏你救了我们苏家啊!” 紫苏把嘴一撇道:“爹,我可不敢当。只盼着您今后出了事少往我身上推,媳妇我就谢天谢地了。” 苏老爷老脸一红,不知道怎么接话。苏子澈赶紧过来打掩护:“这大庭广众的,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紧接着一脸仰慕地对紫苏说:“娘子啊,这回我真服了你了,多亏你想出这么个主意来,要不然今天可是惨了!” 紫苏见他一张笑脸灿若春花,不由得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也不计较苏老爷的过错了。吩咐下人们给掌柜的松绑,然后尽快打扫好厅堂,准备营业。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一家人正要回府,忽听得有人高喊:“娘子留步!” 紫苏回头去看,只见一名器宇不凡的中年文士举着折扇高喊,她打量打量四周,确定他是在叫自己,便停下脚步问他何事。 那中年文士向她微一拱手道:“娘子心思缜密、口才犀利,在下实在佩服得紧,一时起了结交之心。不知娘子可有雅兴与在下畅谈一番?” 紫苏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谁呀你,闲的没事干到处交朋友玩儿。我今儿个可是累坏了,哪有闲工夫跟你废话。于是回施一礼道:“小妇人乃出嫁之身,实在不方便与陌生男子独处一室。还请见谅。” 不料苏子澈突然从后面窜过来,说:“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位官人、才识过人。你就和他聊一会罢。”说着对那文士一抱拳道:“二位就在我家酒楼里坐一会,品品茶。在下和娘子做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