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面人忽然问道:“你想回去吗?” 梓颜一怔,呆立着想:“我出来已经两夜,双喜那丫头也不知是吉是凶。如此回去,只怕于名节已经有损……不知道太皇太后和皇上是否会宽宥。”她想到那些妃子夫人们或者会有难听的话,心里一时烦恼,一时又想躲在此间再不回去。 她被自己的这个突然的念头吓到,暗骂不该,于是道:“怎么可能不回去?师父可能还不知道我已嫁人了,就算宫里不找我,林府和我娘家都会找我的。” 银面人仰天望了一眼,道:“我也要离开此地,确实还不能带你走……,”顿了一顿道:“颜儿回去之后,多多练习我教你的心法,对你大有裨益。” 梓颜以为他会反对,没想到答应得这么爽快,便问:“师父说的三日还没到,这毒……” “之前没打算教你玉清诀,故而要花三日逼毒,现在你自己都学会了,记得每日至少运气一周天,这毒难奈你何的。” 梓颜听闻他这么说,先时心中甚是宽慰,后来想到入宫之后,禁卫森严,只怕不能再见到他,不免有些惆怅。 银面人从广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过来。 梓颜问:“这是什么?” 银面人道:“是你想学的轻功,不过现在你基本还没有什么内力,可能要半年一年才能练出点成效,为师要去很远的地方,暂时不能来看你,你自己好好练,知道么?” 梓颜接过册子,听他要远行,心里有些难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这几日还会去看你,与你告别的,你别忘记有我这个师父就好。”银面人忽然走近她身边,将她圈进怀里,默默俯视着她。 梓颜忽然不敢看师父的眼睛,低下头道:“师父!” 银面人道:“回去之后,切莫提起为师。” 梓颜点点头。 银面人在她发顶轻吻了一下,身形一展,已腾空而上,一个声音飘飘渺渺传进梓颜的耳朵:“回屋等着去吧,他们已经快到了……” 梓颜举目向上望去,这时日光落在一面光滑的石壁上,忽然清晰地照出刻在上面的四个大字。 “乱我心者。”梓颜喃喃念了一遍,知道这就是昨夜师父在山壁上舞剑时刻的字,但什么意思呢?他指的是什么? 梓颜一边思索着师父的奇异举止,一边慢慢走进了木屋。一眼看到昨日残留的棋局,那清晰的“无赖”二字让她一时失神。 过不多时,谷中已经来了人,只听有人走近木屋,一个声音在屋外道:“屋里有人吗?” 梓颜就走了出来,见一个身着飞鱼袍的侍卫领着几个人正站在木屋前,此人身材与寒雀一般高大,肤色偏黑,鼻梁挺直,剑眉斜飞,目光炯炯有神,正是那日保护过她的虎贲卫统领楚仲逸。 “姑娘!这两日哪里去了?叫我等好找!”楚仲逸看见梓颜面上不禁流露出欣喜之色,上前一个抱拳道:“快随我回去见陛下。” 梓颜道:“此时说来话长。我是否先该去拜见太皇太后,然后面见圣上?” 楚仲逸道:“行宫前日入了刺客,昨日洛阳王等已扈从太皇太后回冬宫,陛下因寻你不见,故在此迁延。” 梓颜有些意外,闻言对皇帝甚是感激。 *** 楚仲逸带着梓颜来到皇帝寝宫门前,小太监进去通禀之后,洪修快步迎了出来,笑道:“文姑娘可回来了!可叫陛下悬心了两日啊!” 梓颜道声:“公公费心。”随楚仲逸一同进了内室。 这宫室不大,当中便是一巨大书案,似是皇帝的临时办公之所。此时圣聪帝并未就座,而是立在案后正在展看一幅画卷。见梓颜进来伏地行礼,他将画放在案上,本欲趋前相扶,略一犹疑,住了步子,问道:“这两****去了哪里?向朕细细道来。” 梓颜磕首道:“奴婢前晚与宫女双喜一同出去,遇到了刺客。” “双喜已经死了,朕想问后来你失踪去了哪里,那些刺客又去了哪里?” 梓颜听他的语气,心里暗惊:“莫非皇上还怀疑我勾结刺客不成?”便忙道:“陛下,奴婢当时便昏迷了,醒来之后便在深山,只因寻不到回来的路径,故此耽搁。”因为记得师父不要提起他,所以她隐去了师父相救一节。 圣聪帝挥手叫楚仲逸先退下,缓缓踱到梓颜面前。 梓颜不敢抬头,只看到他明黄的步云靴和皇袍下摆,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心思。 只听他道:“起来吧。” 梓颜又磕首,这才起身。 圣聪帝道:“朕相信你不会欺君,也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否则依着你的脾性,不会这么平静。你刚历劫归来,看见你安好,朕比什么都高兴,所以也不想深究。不过你这说法漏洞百出,怕是有什么瞒了朕。若是回去之后流言四起,对一个女子来说,甚是不利。” 梓颜也想到了这层,一时又没有好计策,只有道:“清者自清,别人怎么说,奴婢并不在意。” 圣聪帝一笑:“朕便帮你一把,回冬宫之后,你只说此事牵连到前朝余孽与刺客,已向朕禀明,是朕交代不得再泄露给他人。相信她们便不敢再多嘴。” 梓颜感激地行礼:“多谢陛下。” 圣聪帝道:“你且下去歇息,希望你能早日向朕说清楚这两****到底遇到了什么。” 次日一早,御驾行猎卤簿齐集,圣聪帝顾及到梓颜的名节,命人给她备了辆香车,自己却骑马回銮。 梓颜在车中一路忧心,只怕这么一去师父便找不到自己,这身上的毒如何是好。一时也无他法可想,只能多多打坐练习银面人所教的内功。 一路上,圣聪帝多次打马走近马车,逗引梓颜说话,梓颜不是略应几声,便是闷声不响,想是他也觉得无趣,渐渐不再说话。 回到冬宫,已近掌灯时分,梓颜向皇帝禀明要去拜见太皇太后,圣聪帝道:“朕也要去甘泉宫请安,同行便了。” 圣聪帝也不走路,坐了御辇,洪修还给梓颜备了个软榻,一路进了甘泉宫。 宫里已是灯火通明,大殿上人影幢幢,不时传来女子的笑声。梓颜下了软榻,心想:“看来我是不是出事,于这宫中之人没有半点影响。” 有太监山呼“万岁驾到——”。 圣聪帝领着梓颜进殿,开口就问道:“皇祖母,适才只听这里欢声笑语,是何事高兴?” 殿中人除了太皇太后外都向皇帝跪拜行礼,太皇太后已道:“还不是你颁了禁止缠足的圣旨,今儿宫人们集中在一块儿,把缠了脚的都放了,连你皇祖母都丢开了裹脚布,说起来痛快呢!” 梓颜忙着上前拜见太皇太后,心里却为听到这诏令感激地看了皇帝一眼。 太皇太后看见她,甚是欢喜,忙作出扶的手势道:“乖孩子,快起来!今次你可遭罪了,快与我说说,你是去哪儿了?又怎么回来的!” “这……”梓颜不由自主望向皇帝。 圣聪帝道:“皇祖母,此事干系重大,待孙儿日后再向你禀明。” 太皇太后一怔,随即也不再追问,便问了梓颜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嘱她回房休息。 梓颜已觉得周围这些宫妃与夫人们是神色各异看着她,也不想多作纠缠,心里惦记着要回去运功驱毒,向皇帝和太皇太后拜辞了,回转氤氲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