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了太后出宫治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两件事:第一,督促梁太医尽快找到那位妇科名家陆养和;第二,征得皇上的同意。 若在平时,太后带着我出宫游幸是件很寻常的事,跟皇上说一声就完了。可是,在皇上生日前夕离宫,他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不是我不看重他的生日,而且太后的情形着实叫人担忧,好像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瘦一分,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恐某天早上起来,她已经驾鹤西去。 太后靠在床头看我指挥宫女打点行李,带点犹豫地说:“还是等过完皇上和你的生日再走吧。” 我一面清点她们摆出来准备带走的太后的衣物,一面回道:“还得好几天呢,难得现在天晴,路也好走,我们就不要耽搁了。” 因为是秘密求医,即使对春熙宫的下人也只说太后想找个地方静养,所以,娘儿俩连对话都非常小心,尽量避免出现“大夫”、“治病”之类的字眼,更绝口不提陆养和的大名。 太后没再反对,只是问:“皇上那里,你已经跟他说了吗?” “还没呢。” “不如我跟他讲吧,我病了这么久,他天天看在眼里的,说要出去静养也正常。” “是正常,但在他生日前夕走,他多少会有些想法,母后是病人,自己反而不好开口了。” 就算皇上生我的气,也比生太后的气好,太后和皇帝不和对朝廷来说是很要命的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很容易破坏原本就不大稳定的微妙平衡。如果皇上生气的对象是我,顶多不理我就是了,我又不是什么人物,影响面很小。 在太后面前很轻松地表态。真跟皇上坐在一起了。又觉得难以启齿。因为。他会特意到我屋里来看我。为地就是商量几日后我们地生日庆典。 我一开始只敢旁敲侧击:“皇上地生日自然要好好过。我地就算了。太后病得这么重。我也没心情过什么生日。” 他握住我地手说:“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办得热热闹闹地。好给太后冲冲喜。” 我忍不住笑瞪了他一眼:“从没听说生日宴能冲喜地。” 他一副虚心求教状:“那要什么宴才能冲喜啊?” “婚宴。” “那我们就办婚宴。对外还可以说,皇上和皇后体恤灾民疾苦,为节省开支计,将婚宴和生日宴一起办了。” 到这时我才明白,他故意设了一个小小的圈套让我钻,谁不知道只有喜筵才能冲喜呢? 我微微皱了皱眉:“别乱说了,到处都是人,传出去又是话柄。他拥住我说:“我们现在没成亲。整天jiejie弟弟地叫,又腻在一起,外面的人才会议论。我们索性成亲了。你做了名正言顺的皇后,看还有谁敢乱嚼舌根。” 我没有挣脱,亦没有搭腔,心底五味杂陈。皇上对我,不管有多么热情,多么真诚,对太后是淡漠地,淡漠得叫人寒心。 没错,他每天都有过来探望。时间允许的话还会坐在床边问问疾,再适当地安慰几句。但他的表现完全不像一个做儿子的,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焦虑与心痛。 如果不是我自己曾卧床养伤一个月,也承蒙他照顾了一个月,我会以为他只是不懂得表达,但事实上,他可以非常细心非常体贴,决不是粗枝大叶甚至没心没肝的那种男人。 再联想到他带兵逼宫的行为,我不得不悲哀地承认。太后和皇上之间的母慈子孝从来都只是假象,一旦出现利益冲突,无论哪一方都会毫不犹豫地翻脸。 既然这样,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我地娘亲,本来就只有我自己关心,别人是不在乎她死活的,我连商量都没必要跟他商量。 我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说:“这是我送给皇上的生日礼物,皇上玉佩多,这个拿去赏人吧。” 他开心地接了过去:“jiejie送地生日礼。自当贴身佩戴。怎么会送人呢。”说完这句,才意识到了什么。有点不解地问:“生日还没到呢,你怎么今天就送了?” 我顺势告诉他:“因为我要带太后出宫治病,皇上生日那天多半不在宫里了。” 他嘴角的笑容立刻萎谢下去:“你要出宫?”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太后病成了什么样子,皇上也看到了。太医院的人直到现在连病因都没查到,再这样下去,我怕……” 他沉默了,抱住我的手慢慢松开。 也就是说,他默认了我的决定。 生死攸关,他心里有再多不满,又能说什么呢?难道他的生日比太后的命还重要?如果他真这么以为,我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理他。 两人默坐良久,他才开口道:“不出宫也可以治的,朕马上下诏,广征天下名医,谁能治好太后,朕重重有赏。” 我轻叹着说:“尽有民间高人不愿意进宫地,别到时候跑来一大堆江湖骗子,骗走了钱是小事,贻误了时机才是大事。” 皇上没辙了,脸上的表情很是沮丧。 我心里也有点愧疚,皇上跟太后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其中牵涉到夺子公案和他生母的死因,总之很诡秘,很复杂,而且都属于宫廷秘辛,不是我这个迟来者搞得清楚的。 只能说,事出有因,我不想追究皇上对太后的态度,但也不会为了给他过生日就拖延太后的治疗时间。 “明天走还是后天走?”又过了半晌后,他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问。 我回答说:“明天。” 在宫里拖得越久,越接近他的生日,越不好意思走。还不如快刀斩乱麻,要走,就马上离宫。 但愿他能想得开,但愿他能应付得了即将到来的一切。